书城现实芦荻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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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9、往后都安排两个人一起就管了。

9、

“哈,没有没有!”响起一阵笑声,“哪有恁多的瞌睡呀,正听着呢!”

“嗯,可一点儿也不稀松平常呢!”田明铎说,“咱人老多少代,守着恁多大河,可就是没人琢磨出个法子。您琢磨出来了,就了不起,就是高人!这可是咱这儿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新法子呢!贡献可大着呢!”

“好吧,咱睡吧!明儿个还得上阵呢!”田仁喜说罢,听见了轻微的鼾声。原来已经有人睡着了。

田仁喜在任家仁家里住了两个多月,跟他们家人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一回到家里,就让儿子给任家写信。他在南屋当门儿的方桌上点上煤油灯,铺上信封信纸,坐在旁边看着儿子写信。田明理作文不错,经常被老师作范文在班上宣读。听了父亲述说的内容,组成一封信一点儿也不难。不料,才写了一行儿,父亲就对儿子厉声呵斥起来:

“看你写的像个啥子,字不像字,歪歪扭扭倒像爬爬虫;行不成行,曲里拐弯倒像条蛐蟮!哼,都六年级了呢,不长进!”

田明理读六年级,字确实还不太成个儿,父亲责骂还不算冤枉。可是,田明理在学校读书写字都是横排本,习惯了。而田仁喜买来的却是老式竖行的信封、信纸。信封是棕黄色牛皮纸的,当央儿印个竖起的长方形红框框;信纸是长长的竖起的红格子。田明理第一回竖着成竖行地写信,一来字本来就不太端方周正;二来呢,确实不习惯字与字之间的上下衔接组合成竖行,于是一竖行下来,真的就像父亲所斥责的“曲里拐弯倒像条蛐蟮”了。田明理遭到父亲的严厉训斥,不敢言语,只能任凭清丝眼泪往下掉。可又怕淋湿了信纸,模糊了字迹,又把头扭向一边,抬起衣袖擦拭……擦干眼泪后发现,泪水还是把信纸淋湿了,几处字迹也模糊了。田明理怯怯地把弄毁了的信纸拿开,重又铺开一张信纸,扭头望了一眼父亲。见父亲依然怒气未息地阴沉着脸微微颔首,便端正姿势,敛声屏气地重新书写……

第二天清早早早吃了饭,田仁智、田明利收拾了鱼挑子赶池村去了。那是头天最后两栏打到的鱼。还好,天气凉,鱼也大,能保鲜。这天逢十,驻地河西村周边的池村、路庄子和道疃三个集都逢集,而且距离差不多,都十来里路。池村的码头大些,再加上头天诸广金给田仁智一张纸条儿,是写给池村渔行的余老板拜托关照的,所以,就赶池村去了。其余人员掮着、提着拦网、渔网、鱼篓等行头,来到河边,择地下了拦网,由两个人拉着移动拦网缓缓前移,剩下的六个人随意在河堰上、河滩上观察着、歇息着,时不时撒一网。

黄五儿把田仁喜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给您说个事儿!”一副小心谨慎、神秘兮兮的样子,“爷们儿都对您东院儿的那位有意见,要给您提意见把他换了,不叫他卖鱼了呢!”

“怎么?为了什么?”田仁喜吃了一惊,连声问道。

“哎,昨儿个第二栏第三栏打的鱼不是他们两个人前后分头儿挑去卖的吗?”

“是啊!怎么着啦?”

“那两栏逮的鱼多少差不多,都五十来斤。——爷们儿都掂量过的。他先去的才卖了四块四,可是明利后去的还卖了五块六毛一分,差了一块二毛一分!”

“噢,”田仁喜松了一口气,“这鱼嘛,水货,难免有点儿折耗;还有,他还送给诸广金了呢!”

“明利说了,他到的时候,送给诸广金的鱼还挂在旁边树杈儿上呢——一条鲤鱼,二斤重的样子。可一块二毛一分钱可是十来斤鱼呢!——爷们儿担心会一直这样‘漏’下去,想找您把他给换了!”

田仁喜也觉着黄五儿说的有道理,心里也暗自责怪他那个堂弟。可是,毕竟只是猜测,鱼也没有过秤。于是说道:

“爷们儿也只是猜测,可是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呀。所以……撤换,理由儿不好说呢!而且弄得仁智不好为人,爷们儿还怎么处啊?这么着——往后都安排两个人一起就管了。再议论时,您给爷们儿解说解说。不是讲‘冰释前嫌’‘和气生财’吗,但愿咱渔业队、咱爷们儿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多打点儿鱼,多攒点儿钱,好补贴补贴家里。咱家里人都还指望着咱呢!”

渔业队在河西村驻扎了两个夜晚,第三天晚上就往前移驻到下桥子东边的河沿村。

这天下午,诸广金沿着蒿河找到了田仁喜渔业队的拦河作业现场——正值撒网捞鱼的时刻。面对着热烈欢腾的捞鱼场面,诸广金看呆了,不由得啧啧称赞,佩服田仁喜他这位义弟的聪明才智,赞叹道:

“仁喜呀,能人啊!可惜,生不逢时呀!”叹罢,不由得自己也黯然神伤起来。他缓步走下河堰,到了河水边沿,朝着已经倒完网正要重新拾网的田仁喜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田仁喜抬头一看,惊喜道:

“哎呀,广金哥?是您?您今儿个得空?”说着,丢下渔网,挓挲着两手——满手的泥呀水呀黏涎呀鱼鳞呀的滴拉吊嘟的,犹豫道,“您看,俺这两手……”

诸广金猛伸双手一把握住田仁喜湿污頼呆脏而吧唧的两只手,拉着就往回朝河堰上走,一边急急地说着:

“贤弟呀,您说什么子呀,咱是俩兄弟呀!——您到了愚兄家门口儿,都不进来;带信给您您还不来!是怕愚兄管不起一顿饭还是咋的?走!走!坐会儿,咱弟兄俩好好聊聊!”

他俩上了河堰,来到一个连着茅庵子的凉棚儿底下,未及坐下,诸广金就朝茅庵子喊道:

“彭老哥,快舀盆水来!”

此时,天气已凉,凉棚儿已经不是为了遮阳纳凉,而是为了避雨了。老者从茅庵子里走出来,在庵门口舀了一盆水,端了过来,放到客人面前,又回头拿来手袱子和肥皂,说声慢洗,就又回到茅庵子里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