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我是逃犯
2863200000025

第25章 又进派出所

四十五

几天时间里,我们自在而快乐的穿过了好几个县,当然,也一路顺手弄了好几次钱。随着弄钱次数的增加,我的不安和愧疚感越来越少,柴国兴更干脆地安慰我道:“这世上,好多事情都是天注定的,由不得人的。人要信轮回的。你觉得现在我们这样弄钱花不自在,谁知道上辈子这些人是怎么在我们身上弄事情的?”见我苦笑着不说话,他继续说,“你看见山里的老虎吗?它天生就是吃小动物的,而小动物呢?要么天生是吃草的,要么去吃更小的动物,这样一环环套下去,世界才平衡嘛。”这家伙没上过几天学,不知道生物链,但凭自己的观察,他也悟出了这道理,不简单。

这种日子快活是快活,但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人也感觉空落落的。头几天的兴奋劲过了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往往是夜深人静后,听着柴国兴均匀的呼吸,我的思绪闸门就不自觉地打开了。这辈子,我的理想是当警察,现在却成了彻头彻尾的小偷了。警察与小偷之间,难道就这么容易直通吗?我想到了爹娘对我的期望,如果不是对我有期望,爹既不会那样走,娘也许还健康地活在我身边,而我,最不济,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过着平淡而实在的日子。现在算什么?一个逃犯,像蝙蝠一样,只能昼伏夜出的逃犯。

一想到逃犯,我的心主隐隐作痛。曾经我是那么优秀,那么单纯与正直,现在却为成功地从别人口袋里弄出了几个钱而兴奋,为一天三餐有着落而兴奋,为不同被关在监狱或收容所而兴奋,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想到未来,我的感觉就和前几天夜里在荆棘丛里往前爬一样,不光前途一片黑暗,身边也充满了随时可以让你皮开肉绽的各种刺和让你脱不了身的各种野兽。

所以往往一觉醒来,我再也睡不着了。但当天亮了,我们骑上摩托时,我就迅速回到现实中来,我得生存,我得自由,无论如何,我不愿回到收容所,更不愿回到监狱。于是,当钱花光了的时候,我很自然地设法弄钱。最让我忘怀的是,当摩托飞快地行驶时,耳畔那呼呼的风声,似乎在给我助威打气,让我走的更快,更远,更稳当。

这些日子里,我也想过弟弟妹妹,不和道他们现在生活的怎么样,监狱干部一定还住在姑姑家里,他们会不会找到弟弟妹妹打工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这个他们曾经的骄傲与希望,现在成了他们实实在在的累赘。

我得给姑姑递个信去,好让她不再为我的安全担心,当然不能直接给她家里写信,我可以通过其他人把信递过去。写到姨奶奶家当然很好,但姨奶奶年纪太大,我不能给她找麻烦。想了半天,我想起了一个远房的表哥,他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我上高中后,他回家种田,现在成了小有名气的药材专业户。这几年尽管来往不多,但他为人地道,我把信写给他,再让他设法给姑姑转过去,应该很稳妥。

住进旅馆后,我找老板要了纸和笔,开始给姑姑写信。为了保险,我用二甲的名义,简单给她报了平安,信不长,只要让姑姑知道我很安全就够了。为了提醒她不给我来信,我在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栏内写着“内详”两个字,这是所有不想让外人知道地址的人的通常做法,人家外面写了“内详”,里面就有详细地址,我在里面也没有留地址,我想姑姑一看就知道的。

信写好后,我又到外面买了信封和邮票,弄好后丢到路边的邮箱里。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踏实,我没有做梦,直到柴国兴催我起床时,我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一连这么多天,我俩象急行军似的,朝着GZ前进。现在路程差不多走了一半,人也累得很。我想休息一天,柴国兴便同意了。尽管同意,但他还是要求换家旅馆,他坚决不在一家旅馆里住两夜,我问为什么,他还是不回答。

现在想起来,在我提的问题中,这家伙差不多一大半没有回答。我想再问句为什么,楞了楞后,就没有再问了。人家既然不想回答,你还追着问,一定还是得不到答案。

既然休息,既然你贪酒,我想,今天我不信从你口里套不出话来。于是,我提议,今天我们在县城玩一天,好好散散心,也好好吃餐饭,反正现在我们不缺钱花。

柴国兴当然乐意,他一直怪我限制他喝酒,他说既然今天不走路了,就要好好喝一餐。

于是,在县城转了一圈后,我俩找了间看上去比较上档次的饭庄,要了个角落里的小包房,点了烧蹄花、大碗鱼、酱牛肉和萝卜菜,我说,天天喝啤酒,今天先来瓶白的,再来黄的。柴国兴高兴的手舞足蹈。

便喝酒,我先申明,我酒量不行,主要是为了陪他,要想喝好,就靠他自己努力了。柴国兴一口应承。

便开始喝酒,这家伙酒量是了不得,这么热的天,一瓶45度秦池老窖,他差不多干了七两,完了后,又要了一箱武夷山啤酒,我又只陪了一瓶,他一个人干了六瓶,话才开始多了起来。

酒到了现在,才喝出味道来。我一边陪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拿话逗他,果然,开始他一句一句地说,话匣子一打开后,我就一个人自顾自地说开了。

四十六

“舒服,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又一杯啤酒下肚,他继续说,“啤酒真好喝。今天我要喝够。”

“喝好就行,也别喝多了。多了伤身体。”

“伤什么身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要身体有什么用?”

“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身体可不能坏了。”

“我们能做什么?这样挺好。有钱就喝酒,喝完酒就走路。多自在。格老子的,龟儿子害老子,害得老子有家不能回,有劲没处使,早晚老子要了他的命。”

“别乱说,犯法的事咱不干。”

“你是扯蛋,犯法的事,啥子叫犯法的事,啥子叫不犯法的事?老子正经的上班做事,就犯法了,就有家不能回了,现在成天东躲XC,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就不犯法了?”他红着眼睛,有劲无力的瞪着我看。

“正经上班犯什么法?”我问。

“个龟儿子,老子上的正经班,他们找上门来要老子们的命,老子能不还击吗?后来事闹大了,老子不光班上不成了,连家也回不成了。”

听他自顾自的喝酒说话,我终于大概知道了他的来路。他也是从小爱好武术,初中毕业后,到少林寺旁边的一个武校里学了几年功夫。二十多岁回到家乡后,立即被邻村的一个小老板聘请为保安,具体工作就是整天陪着老板进进出出,实际上是保镖。老板对他不错,吃吃喝喝以外,一个月还开六百块工资。可半年时间不到,因为砂石工程,老板与人结下了仇,被人家伏击了。为了保护老板,也是保护自己,他拼了命的打,结果弄出了两条人命。老板当场给了他两万块钱,让他出去避风头,可这都四年过去了,当初的两万块钱早花光了,老板也不见人影,他现在有家不能回,成了典型的盲流了。

四年来,他一直东躲XC,有钱的时候日子倒还好,这两年钱花光了,日子就惨了。除了会几下拳脚功夫,他没别的本事,为了生存,他作过苦力,下小煤窑挑过煤,帮农民打过短工,总之只要有碗饭吃,他什么都干过。但就算再谨小慎微,也有失手的时候,这次被抓到收容所,就是因为两天没吃东西了,想到劳务市场找点活做,结果就找到了到收容所采石头的工作。

好嘛,终于印证了我的猜测,原来你老兄和我一样,也是跑反的主儿。这公安还真不是吃白饭的,你看人家随手一抓,就把跑反的和做坏事的给集中到一块儿了。就冲这个,还真让我佩服。

现在好了,我俩都是属蝙蝠的,就更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了。至于我的情况,你就猜吧,反正我不会跟你透太多的。

一餐饭吃到人家准备下午的饭了,服务员过来催了几次,我才扶着一个劲哥长弟短的柴国兴国到另一家私人旅馆。

晚饭是不用吃了,这家伙像头死猪,尽管还不是烂醉如泥,但搀扶他回来,还是把我累的够戗。一进门,他就倒在床上,直接见周公去了。我进入洗漱间,把冷水打开,照着头顶往下冲。这地方的自来水可能是从水库里抽来的,冷得彻骨,刚刚一身臭汗,经这水一淋,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这样好,这样能让我更冷静。这些天来,出门坐摩托车,进门睡空调房,喝冰啤酒,我都不知自己到底是生活在半天云里还是十八层地狱。

我曾经那么努力做人,努力做事,但生活仍是那么艰难,仍在温饱线上挣扎,为了给娘治病,供弟妹上学,我都弄出人命来,现在我成天东逛逛,西遛遛,日子却过的幸福自在。

这都是怎么了?这世道,我越来越看不懂。

尽管成天在外跑,人困得厉害,但躺在床上,我却没有一丝睡意。水龙头的凉水现在似乎正往我心头冲,空调也努力地往我身上吐着冷气,但我仍然感觉身体热,心头冷。

睡不着,我起床开了电视,但没多大会儿,我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摊大饼,连电视里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索性,我关了电视,也关了灯,反正看不进电视也睡不着,不如在黑暗里任思绪浮想联翩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起床起床,把身份证拿来。派出所的。”随着一阵急促的人声,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房间灯光大亮,还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身着警服,他们声称是派出所查流动人口的,要看我们的身份证。

“身份证?”我装作还没睡醒似的,一边在衣服口袋里找,一边突然想起,“丢了。”

“丢了?丢了就跟我们走一趟,说清楚吧。”那个穿警服的说。

“真的,昨天,就是昨天在自由市场让人偷包了。”我仍然装作镇定的样子。

“那他的?”他指着柴国兴问道。这家伙正在做着酒梦,可能是感觉到有些吵,就翻了个身,口里还啧啧两声。

“别睡了,起来!”一个跟班用力踢了踢他的床沿,柴国兴便睁开了眼睛。

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作声,就屈着腿坐起来,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跟我们走一趟吧。”穿警服的撂下句话,也不看我们,转头就走。几个跟班显然训练有素,就围过来,监督我们起床,收拾东西。我才发现,后面的一个手里还握着支半自动步枪。

妈的,穷人作欢,必有大难。干吗非得为了弄清柴国兴的身份而多住一天?边收拾毛巾衣服,我一边想。

“这摩托车是你们的吧?”来到旅馆大门外,穿警服的问我。

“不是的,我们没有车。”怕柴国兴作了回答,我连忙说。

一到派出所,他们就把我关到和上次一样的带铁栅栏的小房间里,把柴国兴拷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

小房间里也有几个人,看样子,和我的情况差不到哪里去。

又是等着讯问,做笔录。我就在心里打着腹稿,想像都应该编些什么话,才不至于和柴国兴的瞎话差太远。

娘的,还是没有经验,早应该和他准备一套方案,以备应急,那叫不打无准备之仗。现在好了,人家不说别的,光凭我们俩的口供,就能够轻松找出太多的漏洞,再加上没有身份证,看样子,这次又得好好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