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了。
不用听我就知道是她，又不回来吃饭！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混在哪个同学的家里？连多问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她在干什么那么忙？我总是她最不耐烦的一个人。其实当时我也是这样对待她母亲的。她母亲每次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回不回家吃饭，我也总是特别嫌烦。我如今多么惭愧啊！
我察看了电话显示，于是我又拨了过去。
“喂？”对方是个清脆的男生喉咙。
“我是无极的爸爸。她在吗？”
对方突然陷入沉默之中，可能正急切地和无极对眼神，商量对话的方式。我这样猜想。无极来了，“爸爸，我不是说了不回家吃饭，我们这里还没有结束呢。你为什么打电话过来？”
“你在谁家？那个人是谁？你得清清楚楚告诉我。我有权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还有几点回家？要不要我来接你？”我竟然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问题。其实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爸爸，我们在练歌。不会很晚的，不用来接我。”她也一口气回答了我的问话。唯独没有说在哪个混小子这里。
“叫你同学听电话！”我命令她这样做。她支吾了一会儿，好像很不高兴，但最终还是把电话筒递给了对方，又是那个男生。“伯父你好。我是她同学。我叫小安。”
我定了定神，因为我是长辈，我想好了说的话，然后说：“你们在练歌？”
“是的。我们自发组织了一个乐队，极极是主唱，我们正在练习，年底学校可能要搞演出，我们会参加演出的。”他越说越兴奋，好像马上就会成为明星一样。
“叫无极早点回来，你们都高三了，要毕业了，知道吗？还有如果晚的话，叫无极打电话给我，我来接她。对了，你家住在哪里？”
对方又一次陷入沉默中，显然在和无极商量是否要说。
我大声了点：“喂！喂！”
那声音又神秘地飘了过来，并很快报出了路名和门牌号。我快速记录下来，免得忘记。无极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她非常不耐烦，说：“好了，爸爸，再见。”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心想：什么乐队？主唱？演出？简直在胡闹。不好好复习功课，成天胡闹，万一考不上大学，我看她怎么办？
我在房间中踱来踱去，心中烦躁不安，后来干脆穿衣服出去走走。大街上果然比家中感觉好多了。风一吹，心事像灰尘一样散开飘去。门卫的老头冲我点头打招呼，并说：“今天休息？”
我只好说：“今天休息。”我不认为这样重复一句话有什么意义，但人与人之间的对话通常这样无聊。
他点头表示理解。我不明白他理解什么，我休息又与他何干？水果摊的老板娘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服，称着她的脸更黑了。我发觉她脖子上多了根金光闪闪的金项链。她见了我，忙说：“今天休息啊？”
我又说了一遍：“今天休息。”
“不买点水果？今天新到的桔子，很甜的。”
“不了。”
“还有新到的柚子，也很甜的。要不要给你挑一个？”她已经在挑了。她盛情难却，令人无法抗拒。说话间已拎起一个黄澄澄的柚子，仍裹在塑料纸里，说明它很新鲜，从树上摘下来后没有多少人触摸过它。她没等我开口，就自说自话放进了电子称的盘子里，说：“才三块六。算了，就三块吧。吃得好再来。”然后就放袋子里。给我了。
我只得掏了三元签给她，她笑容灿烂地收了钱，又转头去招呼下一个可怜虫了。我接过了袋子，其实我从不吃这玩意儿，因为这玩意儿会令我的牙齿发酸发酥。但想到责责喜欢吃，就算了。临走前，我又晄了一眼她脖子上的金项链，感觉特别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