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人接着道:一切都是在她成为接灵者的那一年开始的,也就是她刚好二十四岁的时候……
她是那一年结的婚,上一代接灵者她并不认识,听说那个人刚刚去世。但是,这一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切离她仿佛太遥远了,她的心里憧憬着自己的小日子,像所有刚结婚的人一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的丈夫是个很体贴的人,又勤于工作,整日里忙里忙外的,只为了能使这个家的日子过得更好。
但是,解放前夕那些年,想养活一家人并不容易,到处兵荒马乱的,好不容易“送”走了日本人,又等来了国人刀兵四起。
他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希望家里人能活得安逸一些。他不是个忧国忧民的大丈夫,但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好丈夫、好男人。
素宝宝成为接灵者的那一天,家里并不好过。她是在夜里进入深度昏迷状态的,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同时出了一身的透汗,嘴里也不知在反反复复的叨念着什么。丈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妻子不久就要离开他了,急得四处寻医问药。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了两个昼夜,终于,素宝宝醒来了,她在丈夫惊恐的目光中突然从炕上坐了起来,拉着不知所措的丈夫道,她见到狐仙了,受了她的嘱托,会她成为下一代接灵者。
当时,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的反应可想而知,他张着大嘴半天也回不过神来。他听说过接灵者的事,但他并不恳相信,更不愿自己的妻子作什么接灵者。
家里因为这件事起了很大的矛盾。素宝宝说狐仙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见到了她,她告诉自己她只想为百姓作点事,至于报酬嘛,不过只是百姓绵延不断的香火而已。丈夫却说,他不想管什么仙啦鬼啦的事,只想一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两口子为了此事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别扭,直到家里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那是在此事发生三天之后,家里老迈的母亲突然莫名其妙的生病了,好像是患了一种类似于瘟疫的重症。当时,镇子里得了这种病的人并不在少数。
六十年代,大多数国人生活得都很艰苦,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有钱买药。而那些没钱买药的人就只好用一些廉价的“土方法”对付病魔了。比如吃观音土,找些与病症毫不相干的山药。所以,一时间死的人很多。
丈夫是个孝子,一时急得团团转。素宝宝突然说,她能医治母亲的病,她也没多说些什么,就在丈夫惊愕的目光中,熟练的操演起当地人敬狐仙的流程。摆供桌、上香、三拜九叩……最后,又在桌上倒扣了一只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大约在十几分钟之后,那只破碗被揭开了,丈夫几乎同时惊叫出口。因为,那碗下面果然如素宝宝所说,多了一颗神奇的药丸……
老母亲终于被治好了,镇里人听说了此事,蜂拥而至。一场瘟疫就是这样被驱散的。
养蜂人笑了笑,面对着惊讶得皆是大张了嘴巴的众人接着道:素宝宝很高兴能帮助大家。她笑着对丈夫说,怎么样,我做到了,我就知道狐仙不会抛弃大家的,可丈夫对此却一直不致可否。但是,好的一方面是,他从此也不太反对素宝宝以接灵者的身份出现了。
素宝宝的丈夫是个很固执的人,素宝宝想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可她万万也没想到,虽然她成了接灵者,家里的日子也逐渐的好起来了。但是,终于有一天,丈夫又因为狐仙生出事来。
那时,他们已经有了孩子,是个男娃,已经有六、七岁了。孩子本来和爹爹在家里玩得好好的,可突然非要拿供案上的牌位当木剑。那个牌位头部尖尖的,确实有几分像剑。丈夫开始也拦着不让,但是,后来实在拗不过娃儿的纠缠,为了让孩子高兴,终于把它取了下来。
当素宝宝回来的时候,吓得大惊失色!
那个牌位已经被孩子搞裂了,尖部也有了一定的磨损。
素宝宝打了孩子,丈夫拦着不让打,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干嘛如此动怒?”
素宝宝道:“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么?这牌位是几代接灵者传下来的,一直保存的好好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被搞成了这般模样,这次怕是要遭报应了!”
丈夫却道:“能遭什么报应?前几年那场瘟疫弄不好就是狐仙弄出来的。什么狐仙,不过是个山妖罢了!我就不信这个邪,妖怪岂能和人的正气斗?大家都不去拜它,它也就自然怕了我们……”
当时,丈夫出于心疼孩子,还说了许多对狐仙不敬的言语,直到素宝宝都给他跪下了,此事方才作罢。
晚上,素宝宝一整夜都没有睡,一直跪在牌位那里,丈夫赌气也不去理她。
早晨,公鸡叫了,一家人都起来了,大家看到素宝宝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她说她已经见过狐仙了,狐仙受了很重的伤,据说是伤了原身。她大意说,她受伤和孩子摔牌位之事有关。素宝宝吓得哭拜于地,请求狐仙饶恕自己孩子的无知,狐仙并未多加指责,反而道,孩子小不懂事,叫她以后勤加管束也就是了。但是,要她保证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这次她是不会追究的。说完,笑了笑就忍着痛处,一步一挨的走了。
丈夫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此事过之不久,这家的老妇人又病了。可是,这次碗底并没有出现药……
男主人抱着母亲的尸身大吼道:“……就是你的狐仙在报复,早就和你说过了,神、鬼要敬而远之,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
素宝宝哭着分辩道:“我已经问过狐仙了。狐仙说,他们的母亲阳寿已尽,实在已经不是可救之事了……”
可是,任由她怎么说,她的丈夫哪里肯信。老妇人终于被送了终,可发生在素宝宝一家的不幸并没有完,她们的儿子又发生了问题。
养蜂人接着道:事情是这样的,她们的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娶了一个很漂亮的妻子,一家人本来欢天喜地、其乐融融。可是,儿媳妇才过门不过两、三年,小两口之间竟发生了血案!
原因是这样的,儿媳妇的职业有点特殊,她是个化妆师。
养蜂人言至此处,面对满脸疑惑的众人道:“你们可不要误会,她不是给活人化妆的,而是专门伺候死人的那种,也就是老百姓口中所说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儿媳有一双很细嫩的手,长得很纤细、也很漂亮。但是,在她的丈夫看来,那双总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手却是那么的恶心。他总是指着妻子的手,用世间最为恶毒的言语责备她,还多次声言要挆掉它们才肯甘心。
晚上,两口子在床上少不了那种事。但由于丈夫实在恶心妻子的那双手,心理产生了障碍,竟过分的要求她每次都必须带上手套。
素宝宝的儿媳因为此事几乎哭瞎了眼睛。可是,这种丑事又岂可示人?她只能默默的一个人承受下来。
但是,终有一天夜里,丈夫回家时喝得酩酊大醉,欲行房事。他不但要求妻子再次带上手套,还把她反绑了起来,又声言要挆掉她的双手!
妻子终于忍无可忍,挣脱了绳子,竟一把抢过了刀,在丈夫的头上猛砍了下去……
丈夫没有死,素宝宝终于把他的独子救活了。可是,她可怜的儿媳却从此得了疯症,时好时坏。不但如此,她的独子也全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他成了一个标准的植物人,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吃喝拉撒,一切都要靠家人照料。
不出素宝宝所料,丈夫再一次把这件事赖到了狐仙头上。他痛哭流泣,指着素宝宝大吼道:“我们一家就毁在你的狐仙手里了!这下你满意了?”
也是他平时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又上了一些年纪。言罢,竟一口气没上来,撒手西去了……
养蜂人平静的把素宝宝的事讲完,竟然又搔起了耳朵。
“怎么样?你们还想去找她吗?”
羽传甲和刘小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素宝宝毕竟是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羽传甲心里清楚,此行是必不可免的。
第二天刚一放亮,羽传甲一行人怕被当地人碰到,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养蜂人一直送他们到庙门,热情的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就去收拾自己的蜂箱了。
素宝宝的家并不难找,羽传甲一行人依照养蜂人所指,顺利的找到了她的家。
果然,素宝宝的家就座落在一个小湖畔,先前听养蜂人讲,那湖叫作玉镯湖。
湖如其名,只见一个并不算是很大的湖面囤积于一个小山坳里,若不是先前听别人讲过,羽传甲怎么也不相信它竟然会有那么神奇的传说。湖面平静如镜、纯白如脂,它外面的轮廓很圆,中心位置凭白无故的生出了一座小岛,使那湖水看起来真有如一只白玉雕就的玉镯。
素宝宝的家是一座二层的小阁楼,不算高但很别致,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可见她的生活应该还算殷实。房子外面是一圈用枯木扎成的小院,里面圈养着一些鸡、鸭之类的家禽,另外还有几头猪。那个家整体给人的印象着实有几分典雅和朴实。
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小院儿,又有谁能相信,当地最为有名的接灵者竟会住于此处?
时间尚早,羽传甲并没有马上去敲门,一行人在院子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以示恭敬。
其间,有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来过此处,看到了蝶儿就惊呼着跑回去了。他们一准儿又把她当成狐仙了。羽传甲无可奈何的冲刘小蝶笑了笑,又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那个小楼的二层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长相颇有几分标致的少妇探出了头,好像也未见那人嘴怎么动,羽传甲就听到了一句话。
“你们可是来找我婆婆的?”
“是的,”羽传甲向上面挥了挥手,笑道:“我们是外乡来的,家离这里很远。来这儿的原因是想找素宝宝大婶请教点事。”
女人伸着脖子向下面瞧了一眼,惊讶的道:“她是谁?”
“喔,她是我的未婚妻,叫刘小蝶。”
羽传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句,刘小蝶的面庞随及就红了,忙补充道:“还没过门呢!”
羽传甲知道刘小蝶补充此话的意思,不觉也被弄了个大红脸。
“你们上来吧!门并没有插。”
女人依旧面无表情的冲他们喊了一句,就把窗子关上了。羽传甲心里暗忖道:估计方才的女人应该就是把自己的丈夫砍成了植物人的那位,她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点怪怪的。
众人心情复杂的对视了一眼,终于忐忑的伸出了推开柴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