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赌徒王大利依然没有回来。众人守着那具冰冷的尸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羽哥,”刘小蝶为难的道:“我们到底走不走啊?那小子到底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而且,我的手……”
羽传甲的心里何尝不比她还着急。蝶儿本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可命远却怎么好像总跟她过不去似的,羽传甲心中自是一阵凄苦。
“不等了!”羽传甲出门看了看早已放亮的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人死也死了,如今魂儿都没了,哪里还有个救,还是先把蝶儿医好再说吧!
本来一段轻松愉快的旅程如今又开始变得分钟必争了。羽传甲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招呼了众人准备起身。
可真有凑巧,他们才要动身,只听院门“哐——”的一声开了,一个好似被汗洗过一样的矮小汉子突然闯了进来。
“各位,”来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女人,我给你们跪下了……”
来人正是赌徒王大利,此刻他磕头就如捣祘相似,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这魂,魂,魂都没了,还,还救个屁呀?”多福与花卷对视了一眼道。
“有,怎么没有。”赌徒疯了似的大声道:“我女人的魂儿在这里呢!”
王大利当即掏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草人,慌里慌张的递了过来。
“噢!”花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喝道:“竟,竟,竟是你把她害了?要不魂儿怎么在你,你,你这儿呢!”
“不,不是我!”赌徒平摊着双手,惊恐的道:“各位上仙不是看见了吗?她自己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真的与我无关。”
“好了,好了。”羽传甲心中一阵烦乱,道:“我刚才用听玄辨幻的功夫看过了,那女人的魂魄果然在里面,等我问一问便知。”
羽传甲突然想起了一物,就是蝶儿用来拔除他眼中芒刺的拔尘擦。如果用它配合家传古卷上的一个聚魂成形方法,或许可以把女人的魂魄从草人上提出来。
想到如此,羽传甲忙央求蝶儿取出那物,并将草人轻轻的放于桌上,开始掐诀念咒。
只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草人竟然奇迹般的变得半透明了,草经叶脉条条道道,就像个笼子相仿。众人惊见,一个散发的女人正蹲坐在里面,一脸的苦相,正瑟瑟的发着抖。
大家不觉一阵惊呼!
“你就是那个上吊的女,女,女人吗?”花卷眨巴着眼睛,道:“你,你,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草笼中的女人哭泣道:“是我拖累了丈夫,王家一脉就绝在我身上了,所以,我真的不想活了,你们不要救我了……”
“不!”赌徒声嘶力竭的大喝一声,扒开众人抢步上前道:“家里的,你回来啊!是我对不起你呀……”
笼里笼外顿时都哭成了一双泪人,悲戚之声充耳不绝。直听得羽传甲他们都很难受。
赌徒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羽传甲的肩膀,声声哀求羽传甲。“上仙,我知道你们都是修道之人,个个有着菩萨心肠,我只求你们能救活内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老大,杀鸡何用你那刀!”魏宪武晃头晃脑的道:“小弟们出手就行了!”
羽传甲何曾见过毛驴子和多福认真修习过,还真有点不相信。
可是,魏宪武却信心满满,与多福对视了一眼,竟像模像样的念起咒来。
羽传甲看得头都大了,心道:毛驴子和多福还有这么一手?
可真正令他震撼的还在后面呢!就在羽传甲的注目下,只见那草人竟然“突——”的燃起火来,草叶子烧得“噼啪——”有声,不住乱响。紧接着,再看那女人之魂,早被燎得哭叫不已。
羽传甲当时就懵了,心道不好,一定是他们又演砸了。
羽传甲情急之下也未多想,顺手抓起一把笤帚,上去就给了魏宪武几下。魏宪武此刻神情紧张,两眼发直,就那么任由他打,口中咒语却半刻不停。
“蝶儿!”羽传甲急火攻心,大声喝道:“莫不是这小子中了邪了?还不帮忙!”
而此时此刻,刘小蝶基本上傻了,听得羽传甲之言,忙快步冲向了多福。
可就在“大法师们”闹成了一锅粥的时候,只听赌徒惊呼一声:“还魂了!”
羽传甲众人忍不住扭脸观瞧,只见,一道魂灵“嗖——”的一声自火中飞出,顷刻就扎进了女人的身子。
此刻,魏宪武直累得精疲力竭,吐了半天舌头,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就掐住了羽传甲的脖子,笑道:“你大爷的小羽子,咱以后默契点成么?你说这凶死之人不用三昧火燎她一下能行吗?还,还打我……”
羽传甲自是觉得对他不住,脸上一红,可嘴里却不由得笑出声来。
可是,另一边,蝶儿那里却全没那么和平了。
“小羽哥,”刘小蝶一把抓住了多福的一只耳朵,尖声道:“它们刚才用的道法是从我的手札上学来的,我看出来了。”
多福死命的挣扎,连声呼喊花卷上来帮忙。可花卷本就怵蝶儿一头,哪里敢上前半步。
多福火急火燎的分辩道:“那,那,那是老大送,送给我们的……”
听它这么一说,羽传甲还真就想起来了,先前多福确曾向他要过此书,当时羽传甲并不知道这卷札有多么重要,就答应给了它。
羽传甲心中不禁暗惊道:这本悟道手札到底记载的是哪门哪派的道法,竟会如此神奇!
他记得初见这部手札时,确曾草草看过,他记得手札前面关于双头兄弟的一段是被后订上去了,至于后面半部却全无封皮,所以也全不知源于何处。
羽传甲记得,前一阵子,几个人还轮流着看,并没闹出什么事。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众人竟因为手札的归属大大出手,倒搞得羽传甲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羽哥,你凭什么把送我的东西又转送了别人?”蝶儿上前一步,不依不饶的道:“东西是你送出去的,你现在叫它们马上还我!”
“蝶儿,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但是,多福它们想看就让它们看看呗,哪能这样自私……”
“可东西是我的!看也得经我允许!”
刘小蝶见羽传甲明显偏向了魏宪武和多福一边,冷哼一声,哭着跑出了门儿。多福与魏宪武见状,都吓得不敢作声了。
羽传甲心内一片燎燥,眼前急着救人,羽传甲并没有去追小蝶,忙着招呼众人先去瞧瞧那女人。
可是,令羽传甲大感意外的是,女人却并没有活过来,身体依旧冰冷如铁。赌徒此刻早急得没了神,双手扒着羽传甲的肩膀道:“我内人怎么还没活过来?到底是怎么啦?快想想办法呀?”
对于这件事羽传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魂归肉身是大伙亲眼所见的,怎么可能还会发生这种事。
羽传甲不放心,又用听玄辨幻的道术看了一眼,那女人之魄确实早就回到身体了。但奇怪的是,此刻它却不知何故在里面摇摇晃晃,就是融不了。
莫非是那魂魄本身出了问题?
羽传甲反手捉了赌徒的手腕,问道:“你是怎么把她的魂魄拘来的,还不快说!若是耽搁了时日,她恐怕就真的死了!”
赌徒大惊失色,慌乱之中说出了下面一件事……
事情还要从王大利知晓了妻子再也不能怀孩子那会儿讲起。
当时,医院一纸疹单断了王大利的念相,他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大利的父母死得早,老两口活着的时候就没看见孙儿,临死时还叨念着叫大利有了孩子一定要带到坟前让他们看上一眼,要么,他们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日之事。此时此刻,王大利万念俱灰,那滋味才真是生不如死。
女人贤慧,王大利埋怨妻子又哪里说得出口,一口气只好憋在肚子里。本来嘛!发生这种事又与内人有半点相干呢?王大利生气上火又全没个发泄处,于是,竟一头又钻进了地下赌馆。
中国那时候建国才十余年,旧社会的流毒哪里会一时半会儿就能清理干净?
面上看起来,赌博、****等事在祖国各地早就绝迹了,可谁又能想到,它们就像春天雨后的小草,一遇适宜的条件就全冒了头儿。
政府管得严,明里不让有就转到地下。在当时的中国,尤其是偏远的山区,地下赌场不说遍地皆是也差不了多少。
王大利从此成了名副其实的赌徒,整日里混迹于赌场黑窝,那里还有半点儿庄稼人的样子。妻子多次相劝他只是不听,却也没个办法。她心里暗忖道:丈夫如今变成这般模样还不全由自己引起。
虽然,王大利每日里彻夜不归,沉迷于此。但事实上,他的运气倒也不错,有输有赢,一时还没到输家败业的程度。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是叫女人心里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只怕有朝一日,大利一朝不甚把家都给输了。
从此,赌徒的妻子整日里以泪洗面,求仙诉佛。
可怎就那么巧,一日,女人冲天的哀怨竟惊扰了两位过路的得道仙人。二人云游至此,见悲情冲天,忙收住了云头查明原因。
其中一人道:这个不难,她的丈夫不是喜欢赌吗?我这就去点化于他。说来这位神仙也真是个不着调的极品,怎么点化不好,偏偏投其所好,与他打起赌来。
仙人也不隐瞒身份,直接找到了王大利,说了下面一段话。
仙人道:“听说你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好赌之人,我很想和你赌上一赌。”
赌徒道:“赌什么?怎么赌?”
仙人道:“我前日掐算了一回,料定你一月之内逢赌必输,你可相信?”
赌徒心里道:我从事此种行当由来已久,哪曾有连输一月的可能?再者说,在这一月之内,赌一回也是赌,赌万场也是赌。我就不信竟会连一个子儿都赢不回来?
赌徒心念至此,连声道:“好,我就和你赌这一回,若是我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神仙道:“若是你赢,我为你夫人医病,让你有了如意娃儿便了了;若是你输,从此你永不再赌可否?”
那仙人的意思很明显,他是仙人,一个月不叫人赢岂不易事?到了那时,逼着他把赌戒了,再做个好人,让他有了孩子不就行了。
魏宪武听至此处,突然来了精神,大叫道:“你大爷的,真没想到你也和神鬼赌过,我听着怎么和我的经历那么相似呢!真是太有缘了,要么咱俩拜把子得了……”
羽传甲心生烦乱,狠狠的瞪了毛驴子一眼,叫王大利快点接着说。
王大利叹了一口气,继续回忆道:可要么说此仙实不着调呢!自己嗜赌无非就是因为没有孩子,直接如我所愿问题不就解决了,干嘛又非要费去如此周折呢?
仙人背后使跘、下套,王大利可会有个好?赌徒自那以后还真如仙人所言,遇赌必输,直输得家涂四壁一贫如洗,才有了先前家中女人上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