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步也不离开马头人,陪在他身边安慰他。
小太太和小姐的尸体很快安葬了,小太太穿着宋先生给她买的那件旗袍,小姐穿的也是从省城买的裙子,马头人抱住小太太,又抱了抱小姐。管家拉开他,说别碰小太太和小姐,要传染。
马头人给了管家一个耳光,“呸,你懂什么。”
管家不敢回应。
“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呀,我不能没有她呀,不能没有女儿,没有她们,我活不了。”他说着,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大太太和另一个太太很木然,徐丽娜却有些气愤,她没有想到,这马头人心中还是爱的小太太,她永远也得不到马头人的心了,想到自己来羌山也没有什么作为,连姜保的面都没有见过,至于尔玛吉雄,人家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她不明白舅舅,哦,宋先生把她安排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就是让她当索赵士雅(一个从省城周边的汉区嫁给藏族土司的汉族女人)。
本来,就算没有瘟疫,像小太太和小姐这样摔死的,算凶死,按羌族习俗,凶死的要火化,可是,马头人却坚持不火化他的小太太,坚持土葬,马头人的命令谁敢违抗呢?所以两人的尸体安葬在东岳庙外的山上。
他并不知道,和他太太相对应的山坡上,安葬着女红军赵慧芬,赵慧芬是枪杀的,也是凶死,但尔玛吉雄他们依然将赵慧芬安葬在松树林中,就算他们有什么灾难,他们也不让亲人红军烧成灰。
小太太和小姐走后,马头人一直不开心,很快病了,释比请来了,在寨子里到处做法,但瘟疫还是没有减轻。不过,官寨子里边的情景好多了。
马头人想起自己小太太和女儿的惨死,心中就很痛,也不愿意和徐丽娜亲热,对于其他太太,连看都不看。
他还有个儿子过去一直在县城读书,等上中学,他想找宋先生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到省城读中学。曾经他也想过,要是在省城遇到共产党老师,自己的儿子不是被教成小共产党了?不过,又一想,哪有那么多共产党在教书呀,如果那样,换一个老师不就成了,别像朱头人那样,碰到一个共产党就让自己的儿子回山寨,有什么出息,如果朱成勇不回山寨,也不会打猎遇到尔玛依娜了。
要是他儿子爱上一个穷鬼的女儿,他一定将儿子的腿打断。
女儿活着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得女儿有什么好,还整天唉声叹气的,等女儿死了,他才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尖被摘走了,女儿多懂事呀,在他不开心时,会跑到他身边,用小手摸着阿爸的胡须,用稚嫩的声音叫阿爸。
此时,他耳边还有女儿的声音。
他想到当年他们攻打龙山寨,误杀了朱头人的太太和妹夫,也就是尔玛吉雄的后阿妈和舅舅。而这次他一定在报复,如果是土匪做的,他们会抢劫他夫人的钱财,而且还会糟蹋他的太太,因为他们不知道他的太太得了瘟疫,而他的太太既然没有受到这些凌辱,显然只是为了复仇,只是想要他太太的命,当然,尔玛吉雄在山上也不知道寨子里发生瘟疫,更不知道他的太太也染上了。
尔玛吉雄,你这个穷小子,我要你的命。
不过,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那赵德华的兵不是在保护她们母女么?出了事,怎么不见人来复命,怎么就没有人下山将小太太和小姐的尸体弄上来,还是人家雁门民团的团总带人送来尸体,腔不开气不出就这样躲起来,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想到这里,他翻身下了床。
管家一把扶住他:“老爷,你身子骨还没有好啦。”
“不行,我要找赵团长问过清楚。”马头人气呼呼地说。
“老爷,你还是躺下吧,我去叫赵团长进来。”
管家也觉得很奇怪,怎么小太太和小姐出事了,保护她们的士兵呢?要不是看到小太太和小姐穿戴还整齐,身上的金银首饰和包里的钱财没有少一点,他也以为是赵的士兵图财害命,害死了小太太和小姐和抬滑杆的人。于是,他走到赵团长设在官寨里的团部,却没有见到赵德华。
“这位兵爷,赵团长哪里去了?”管家问门口的哨兵。
“不知道,赵团长忙公事,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那,请你告诉赵团长,司令有请。”管家特意说司令,而不是头人。
“好,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管家回到马头人的房间,告诉他,赵团长忙公务不在官寨。
“屁公务,这姓赵的。”马头人又坐不住了,他让管家将他衣服拿来,管家只好给他拿来衣服。
马头人一看,是他平时穿的羌人服装,马上说:“不要,把军装给我拿来。”
管家明白了,从柜子里拿出军装。
马头人穿上军装,扎上皮带,却没有觉得肚子勒得紧,才觉得自己瘦了不少,不过,穿上军装还是很有霸气。
他穿好军装马靴,戴上军帽,全幅武装气宇轩昂地走到赵德华的团部,守门的哨兵居然没有阻拦他,直愣愣地看着他走进去,坐在赵德华的位置上。
一勤务兵过来给他泡茶。他就这样坐在赵德华的团部等赵德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