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山岗有支雪白的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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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随军女护士

第三天,我和九连连长带一个加强排上阵地接防。集合、列队、点名、报告,没想到一个战时加强排就有36个嗷嗷叫的年轻战士,这可把我高兴坏了,上阵地人数越多越安全。

“等等,等等,等等我!”只见卫生队派来了一名战地女护士,她手里提着药箱,边跑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往路旁甩,背上背着鼓鼓囊囊的迷彩行囊,估计里面塞满了换洗衣物。

“你?回去,一个丫头片子想尾随老爷们打仗。”我向她发出了驱逐令。作战部队带一个小姑娘,说真的换谁也不愿意,不仅是部队行军的累赘不说,而且和男兵在一起实在是不方便呀。

“立正!”部队停止了行进。我和九连长意见一致、态度鲜明,坚决不带女护士上阵地。九连长严厉呵斥着:“看看你这熊样,拖泥带水像一个打仗的战士吗?回去,你不回去我们就取消这次行动!”

“连长、副连长,我是刚接到卫生队通知,我来是执行卫生队里的命令。”小姑娘极力辩解地说。看来她不死心,还真缠上了咱待旦出发的部队。

“回去,回去,我命令你回去。”我断然拒绝道。

“王副连长你帮咱说说好话,咱俩住隔壁,中间只有一布之隔哟。”可她没当回事,竟然凑到我面前说,引起战士哄堂大笑了起来。我顿觉脸上火辣辣地,瞬间蔓延到后脖根。

“你住我隔壁?你怎么知道我姓王?你还真会拉关系,找后门。你回去,说真的带上你不适我们男同志行动。”我硬着头皮,耐心地劝说。战士们都上下打量着女护士,一言不发,连长气不打一处来,两粒眼珠凶煞愤火,头上直冒着烟。

“你们有你们的职责,我们有我们的职责,战场第一时间的救护能挽救战士们的生命,连长、副连长,你们不想让你们的战士,在第一时间里因得不到抢救而死去吧?”这个丫头片子不仅卯上了,还发起了飙,一下就把我们驳得哑口无言。

我把连长拉到一边,商量着不带她不上阵地不成,上阵地战士们解手、擦身有诸多不便,不带吧又违抗命令,万一受伤战士得不到即时救治,后果可想而知,再说接防时间紧迫,咱们拖延不起。接着,我拍着九连长的肩膀说道:“这事你说了算,由你指示拍板,我无条件赞成。”

“这……”九连长硬着脖子,瞪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女护士。“算你狠,你有种!”九连长用食指一字指着护士,嘴里念念有词。

“通讯员,还不赶快上去,接下护士同志的行囊。”我不想他们尴尬下去,于是下令说。

部队开始疾速行进,按照行军队列规定我负责压后,收容掉队战友。这下倒好,部队刚刚占据出发地域,就有人掉队。

“快点跟上,别掉队,你哪像个军人,简直就是一个老百姓。”我呵斥道。只见她提拳屈肘,肘关节朝外左右摆臂,不过步伐频率还是挺快的,估计她已使出了全身力气,行军速度到达了生理极限。

前面山脚下的开阔地带,两百米左右的距离为死亡地段,这是我们上阵地的唯一路线,也是我们全程暴露在越军视线下的唯一路段,让人捏一把汗。据说上一期驻守友军在此伤亡不小。

“快,快,快,咬牙坚持住。”我与女护士离队伍越拉越大,越是替她捏汗。在到达安全地段还剩下50米远的地方,突然三颗迫击炮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迫击炮弹悠悠晃晃在空中划出一条立体弧线,然后垂直呈自由落体向地面砸来。

“卧倒!”我立马向她冲去。好在这丫头片子反应敏捷,看到天空中飞来的炮弹,早就做出了准备。轰隆、轰隆、轰隆,三声沉闷的爆炸声,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响起,接着就是三股硝烟向上升起,随风散去。

真悬,好在这丫头片子反应快,人特别机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心里暗想。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急行军,部队安全到达某高地,并顺利实行了交接手续。高地寸土不少,毫发未损,可谓是“完璧归赵”。

高地位于山头顶端,有规范的战壕,战壕由环形土工作业,沿山坡最大外圆构筑,中间就是一个人高的运输壕,壕的内壁每隔两米见方就掏有单兵猫耳洞,每六米左右就有一个双人洞穴。战壕外壁有凸出的射击平台,平台右边有手榴弹预备台,射击平台有一道坎,既可站立射击又可跪姿射击,真是耗了不少心力。这块高地险要,阵地前没有战斗过的痕迹,估计就连越南特工也不敢来光顾,能守卫这样的高地我们都暗自感到幸运。

环形战壕背后有一个土堆山包,估计是土工作业时战壕取土填堆留下的痕迹。土包是制高点中的绝对标高,在绝对标高上,一颗战士移栽的野山茶树格外抢眼,估计移栽已有两三年左右,树上挂满无数含苞预放的花蕾,其中一支笔直挺立的枝杆上面挂着十来朵花蕾,最顶端的花蕾微微待放,少许花芯吐出花瓣。这支花蕾就是我们制高点的参照物,这支花蕾就是我们的站立点,这支花蕾就是我们排的象征,这支花蕾就是我们无限风光的巅峰。

我正四处巡视着,九连长凑过来说要和我商量猫耳洞的分配情况。我想都没想,径直回道:“这还需要问我,你是连长,下命令不就得了?”

九连长难为情地说:“其实,干部、战士的猫耳洞都已分配下去了。可不是来了一个女同志嘛,这丫头片子住哪?怎么住?把我给难住了。”

“住单兵洞呗,这还用说?要不我住双兵洞,把单兵洞让给她。”我毫不犹豫地回道。

九连长:“你考虑考虑,你想一个丫头片子自己住一个洞安全吗?”

我:“这有什么不安全,在战场上,谁敢保证谁的安全?”

“不,不是这个意思,给这丫头片子住单兵洞,这不明显叫战士们犯错误嘛。”九连长担心地说。他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我不由点头苦想。

“问题总该要解决吧,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和小丫头片子住一个双兵猫耳洞比较合适。”连长露出了狐狸尾巴,却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我。

“我?”我气不打一处出,即刻反问道:“不,你为啥不说你和小丫头片子住呢?”

“俺老家有老婆,有俩孩子,俺得避嫌,俺可是吃过葡萄的人呀,传出去了俺怎么向你嫂子解释?”连长自觉理亏,诉起苦来。

“不行就是不行,这事我不同意,你怕人家说闲话,那我呢?咱可是黄花小子一个。”

“正因为你没有对象,就算是你俩搞对象,谁又敢说三道四呢?再说你是来见战火的,来镀金的地方入伍大学生,量你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前途。”连长撂下狠话,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说真的打仗没部队喜欢带女兵,带女兵还真是麻烦。我越想越后悔,怎么就带上了这么个累赘,丢又丟不掉,留又不好留。想了好一会,我对通讯员说道:“马上叫一排长前来报道,我有急事找他。”

不一会,一排长一路疾跑,在我面前一个立正,右脚向前一靠,接着一个军礼,然后报告:“副连长同志,一排长左俊听到你的传令,前来报到,有何命令请指示!”

我回敬了军礼,走上前用手拍着一排长的肩膀说:“兄弟,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连长把烫手的山芋丟给了咱,咱阵地上来的那个女护士,你看怎么安排住宿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一排长:“连长不是说,她已经安排好了,由你负责对她的保护,连长还说他对副连长你完全信任的过,说你是来锻炼的,不会自毁前程,连长还说在猫耳洞里都是合衣坐立,手握钢枪睡觉,希望战士们不要动歪了脑筋。”

“屁话,一排长我命令你负责对小护士进行夜间安全的保证。”我对着一排长不客气地指令道。

“我不敢抗命,我不敢违抗连长的命令。”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一向老实的一排长也拿着鸡毛当令箭,跟我犯起倔来。

天开始下黑,夜幕渐渐降临,稀疏的云雾绕在山头。各种夜鸟也开始忙碌起来,猫头鹰、夜光鸟咯喽、咯喽地叫了起来,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由远至近,不绝于耳。

在通讯员的带领下,我走进了双人猫耳洞,在蓄电瓶上一个电筒灯泡发出光亮,看上去猫耳洞有一米八长,八十公分左右宽,高度大约九十公分上下,通道中段左右面对面就是横立的耳洞,洞深大约六十公分,高度大约八十公分,两个耳洞各有一个三十公分高的座台。不错,完全符合教范规程,我心里暗暗在想。

洞口是执勤岗哨,执勤战士手握钢枪,背朝洞口一动不动坐立着。洞里阴暗潮湿,一股霉变味刺鼻,据说下半夜气温可降至接近零度,摸摸被子在我身后,不知道通讯员什么时候送来的。对面耳洞里,就是那位让我感到心燥的女丫头片子,她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手不停地在翻找着。

阵地的夜,十分地静,静得有些让人觉得心里发怵,找人说说话,聊聊天都十分奢侈。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战场上的冷酷与枯燥,哪都不能走,处处隐藏杀机,每一分钟都觉得很漫长。

“让让,让让。”通讯员怀里搂着一包东西,对着执勤岗哨说。

“副连长、护士同志,醒醒、醒醒,吃的来了。”通讯员小声地催促着。

说到吃的,肚子里还真打起鼓来了。通讯员把一盒午餐肉罐头,一瓶橙汁,两块压缩饼干按人分配,发到我们的手上。我问:“丫头片子,罐头会开吗?”

“不会开。”丫头片子回答说。

“过来,看我怎么开,这是拉环,用手拉住拉环一拽,罐头就会自动加温,当温度到达一定高度时,罐头盒就会爆裂,拉开盒盖就可以食用了。”我边说,边给丫头片子示范着。

“嗯,我知道了。”丫头片子不服的应着,接着嘟起嘴说:“副连长,能不能不叫我丫头片子?我姓朱,叫朱静。”

“你姓朱,那我们就叫你猪护士喽?真逗。”我大声笑起来,继续逗道:“一看就知道你是猪护士,不是人护士,哈哈!人护士哪有这么散漫的呢?”

“我散漫,我哪里散漫啦?是你官僚,就因为我入例迟到吗?我可是刚刚接到的通知呀。”小朱极力为自己辩解着。

“不过你人还算鬼机灵的,炮弹还在天上飞,你就会卧倒了,真佩服你。”执勤哨兵不时回过头来,边看边笑。我把话题一转,朝他喊道:“执你的勤,不该你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罐头嘣噗哧一声,爆裂了盒盖,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扑鼻而来。小朱说:“真香。”

“一口滚烫午餐肉罐头,一口压缩干粮,一口橙汁,这是神仙过得日子。”我先让小朱试了试,然后问她:“好吃吗?小朱。”

“嗯,真好吃!”小朱回答说。

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二十一点,我得出去查哨。据以前的战例分析,恶劣天气和夜里凌晨是越南特工人员活动频繁的高峰,所以我可不敢有丝毫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