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生活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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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幸福的价值(1)

生活幸福的价值不是固定不变的,如寒暑表一样,它有时会升高,有时会降低。

——费尔巴哈幸福的价值

背影

——[中国]朱自清

我心里暗笑他的迂;

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

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

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棚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沐浴

——[中国]庐隐

抬眼看着那些浴罢微带娇慵的女人们,

她们是多么自然的,对着亮晶晶的壁镜理发擦脸,

抹粉涂脂,这时候她们依然是一丝不挂,并且她们忽而起立,

忽而坐下,忽而一条腿竖起来半跪着,

各式各样的姿势,无不运用自如。

说到人,有时真是个怪神秘的动物,总喜欢遮遮掩掩,不大愿意露真相;尤其是女人,无时无刻不戴假面具,不管老少肥瘠,脸上需要脂粉的涂抹,身上需要衣服的装扮,所以要想赏鉴人体美,是很不容易的。

有些艺术团体,因为画图需要模特,不但要花钱,而且还找不到好的,——多半是些贫穷的妇女,看白花花的洋钱面上,才不惜向人间现示色相,而她们那种不自然的姿势和被物质所压迫的苦相,常常给看的人一种恶感,什么人体美,简直是怪肉麻的丑像。

至于那些上流社会的小姐太太们,若是要想从她们里面发见人体美,只有从细纱软绸中隐约的曲线里去想象了。在西洋有时还可以看见半裸体的舞女,然而那个也还有些人工的装点,说不上赤裸裸的。至于我们礼教森严的中国,那就更不用提了。明明是曲线丰富的女人身体,而束腰扎胸,把个人弄得成了泥塑木雕的偶像了。所以我从来也不曾梦想赏鉴各式各样的人体美。

但是,当我来到东京的第二天,那时正是炎热的盛夏,全身被汗水沸湿,加之在船上闷上好几天,这时要是不洗澡,简直不能忍受下去。然而说到洗澡,不由得我蹙起双眉,为难起来。

洗澡,本是极平常的事情,何至于如此严重?然而日本人的习惯有些别致。男人女人对于身体的秘密性简直没有。在大街上,可以看见穿着极薄极短的衫裤的男人和赤足的女人。有时从玻璃窗内可以看见赤身露体的女人,若无其事似的,向街上过路的人们注视。

他们的洗澡堂,男女都在一处,虽然当中有一堵板壁隔断了,然而许多女人脱得赤条条的在一个汤池里沐浴,这在我却真是有生以来破题儿第一遭的经验。这不能算不是一个大难关吧。

“去洗澡吧,天气真热!”我首先焦急着这么提议。好吧,拿了澡布,大家预备走的时候,我不由得又踌躇起来。

“呵,陈先生,难道日本就没有单间的洗澡房吗?”我向领导我们的陈先生问了。

“有,可是必须到大旅馆去开个房间,那里有西式盆汤,不过每次总要三四元呢。”

“三四元!”我惊奇的喊着,“这除非是资本家,我们那里洗得起。算了,还是去洗公共盆汤吧。”

陈先生在我决定去向以后,便用安慰似的口吻问我道:“不要紧的,我们初来时也觉着不惯,现在也好了。而且非常便宜,每人只用五分钟。”

我们一路谈着,没有多远就到了。他们进了左边门的男汤池去。我呢,也只得推开女汤池这边的门,呵,真是奇观,十几个女人,都是一丝不挂的在屋里。我一面脱鞋,一面踌躇,但是既到了这里,又不能作唐明皇光着眼看杨太真沐浴,只得勉强脱了上身的衣服,然后慢慢的脱衬裙袜子,……先后总费了五分钟,这才都脱完了。急忙拿着一块大的洗澡毛巾,连遮带掩的跳进温热的汤池里,深深的沉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来。差不多泡了一刻钟,这才出来,找定了一个角落,用肥皂乱擦了一遍,又跳到池子里洗了洗,就算万事大吉。等到把衣服穿起时,我不禁嘘了一口气,严紧的心脉才渐渐的舒畅了。于是悠然自得的慢慢穿袜子。同时抬眼看着那些浴罢微带娇慵的女人们,她们是多么自然的,对着亮晶晶的壁镜理发擦脸,抹粉涂脂,这时候她们依然是一丝不挂,并且她们忽而起立,忽而坐下,忽而一条腿竖起来半跪着,各式各样的姿势,无不运用自如。我在旁边竟得饱览无余。这时我觉得人体美有时候真值得歌颂,——那细腻的皮肤,丰美的曲线,圆润的足趾,无处不表现着天然的艺术。不过有几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满身都是瘪皱的,那还是披上一件衣服遮丑些。

我一面赏鉴,一面已将袜子穿好,总不好意思再坐着呆看。只得拿了毛巾和换下来的衣服,离开这现示女人色相的地方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神经似乎有些兴奋,我想到人间种种的束缚,种种的虚伪,据说这些是历来的圣人给我们的礼赐——尤其严重的是男女之大防,然而日本人似乎是个例外。究竟谁是更幸福些呢?

微不足道的事情

——[中国]周国平

人活着总得做点什么,

既然找不到最有价值的事情,

就只好做微不足道的事情。

有一个善于反省的人,在他生命中的某一天,突然省悟到自己迄今所做的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他想到生命的短暂,不禁为自己虚度了宝贵的光阴而痛心。于是他发誓用剩余的生命做成一件最有价值的事情。许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在寻找那件足以使他感到不虚此生的最有价值的事情。可是,他没有找到。结果,他什么事也没有做,既没有做微不足道的事情,也没有做最有价值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他又一次反省自己,不愿再这样无所事事地生活。人活着总得做点什么,既然找不到最有价值的事情,就只好做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现在他怀着一种宿命的安乐心情,做着种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快乐的共鸣

——[中国台湾]罗兰

我们的每一天都要靠自己去涂上彩色,

否则,它就可能是一片空白。

我们的每一天都要靠自己去涂上彩色,否则,它就可能是一片空白。

这彩色就是生活的内容。当你度过了充实、活跃而有成绩的一天,到了晚上,才觉得日子没有白过,而人生也就因此而有乐趣。

朋友A从国外回来,带来了许多漂亮的彩色纸、绸、纱和毛料。还带来了许多手工艺的书。闲时和爱好工艺的朋友一同做纸花、缝靠垫、做壁饰;每做成一件,就约朋友来欣赏一下。一面喝茶、谈谈天,日子里充满了乐趣。当这些工艺品积多了之后,就开个展览会给更多的人来欣赏。

她说:“小快乐才是构成人生乐趣的主要旋律。”

朋友B在郊区买了一幢小小的市民住宅。因为房坐落在山脚下,风景绝佳,就常约三五好友,带上一点野餐,偷闲半日,去山上寻幽探胜,山坡上跑跑,小庙里坐坐,一面谈谈文章或人生心得。所费无几,生活却有了浪花,心情就不会呆滞。

他说:“又何必一定要跑到远处去观光?”

朋友C家中有个小小的后园,于是种花植树成了生活的最大乐趣。偶尔去乡下走走,带回一些柳枝、昙茎、兰根,试着栽培。小园里随时有新叶新花,闲时约好友同来欣赏,趣味盎然。他说:“创造的快乐并不难求呢!”

朋友D平时工作甚忙,但他却每月抽出半日,办了一个文友雅聚。下午2时至5时,茶点招待。朋友们随时可来,有事即可早退。因为不是正式聚餐,没有人数多少的负担。来三五人、八九人、十数人,都可聚晤,茶点既无客数限制,临时人多,也不难立刻添补,可说是最自如的聚会。

他说:“友情即是乐趣。又何必一定享受高官厚禄,或得奖出名才觉快乐呢?”

成功与荣誉的得来非易。它们是大快乐,要靠多少年的辛苦耕耘。而它的目标无止境,成功之外另有更大的成功在等待你去追求;荣誉之外另有更大的荣誉在吸引你去获取,如果你只能在成功与荣誉得来的那一刻才感到快乐,那么你日常的人生必然只剩下紧张、焦灼与苦闷了。

何况成功与荣誉贵在有人愿意与你分享。日常只顾奔忙,而忽略了友情,则即使成功与荣誉集于一身,又有什么真正的乐趣呢?

尤其当退休之后,一生繁华似乎都已过去。如果没有适当的方法来使生活充实,就只有凄惶待毙了。那又岂是当初努力辛勤工作的本意?

人生的意义在于尽量把握有生之年,发挥自己的所长,并享有宽舒和美的乐趣。

发挥自己所长是向自己内心去发掘、去充实、去磨炼。享有宽舒和美的人生乐趣,是向周围环境的付出。把自己所知、所有、所得,与别人分享。你会觉得生活的空间广大开朗;生活的内容丰富多彩,日子就不会枯燥乏味了。

快乐不是一条单音的旋律;它需要来自多种音响的协奏与共鸣。它不单是发射,而更需要回应。

当你有心情聆听林间鸟语,你会听到它们的鸣唱总是此起彼应,越唱越有精神。

爱是生命

——[中国台湾]刘墉

爱是生命,

生命是为了爱!

到一个朋友家做客,她一面为大家斟酒,一边说大孩子该出门约会了。果然,话才完,大孩子就从楼上下来,匆匆冲出门去。

吃饭时,她一面端菜,一边对丈夫说“该开演了”。原来当天晚上,他家的老三在学校有表演。

饭后聊天,她一边为大家倒茶,一边说“老二该到家了”。跟着就见老二进门。

“好像三个孩子全在你的算计中。”我笑道。

“不是在算计中,是挂在心里面。”她指指心,“我这个做妈的,没办法把自己拆成三份,但是可以把心分成三份。”

“每个孩子三分之一?”

常听做父母的问孩子:“你比较爱爸爸,还是比较爱妈妈?”常听子女不平地问父母:“你们比较爱哥哥、姐姐,还是爱我?”

也听过夫妻吵架,一方质问对方:“你到底爱我,还是爱你妈?”

问题是,爱像蛋糕吗?这边切多一点,那边就剩少一些。抑或爱能同时向几个对象表达出100%?

曾在电视里,看见一位贫苦的黑人母亲,搂着她的一群儿女说:“我很穷,幸亏我有许多子女,许多爱。我能给他们每个人100%的生命,也能给他们每个人100%的爱。爱就是生命!”

爱是生命,生命是为了爱!当我们能为所爱牺牲生命时,就表现了100%的爱,因为牺牲的是100%的生命。只是,我们惟有一个身体,却可能有许多“生死与之的爱”。使我们常不得不放下一群羊,去找另一只迷失的羊。如同那位母亲,扔下一个孩子,去找另一个,再回头找这一个。

或许这就是爱的矛盾吧!我们与其恨自己有太多的爱,却只有一个身体、一个生命,不如说:

“谢谢上苍,你虽给我一个身体,却能让我有许多爱,爱自己、爱亲人、爱朋友、爱大地、爱生命。每个爱都是真真实实、完完全全。且愈爱愈深、永永远远……”

我要笑遍世界

——[美国]奥格·曼狄诺

我要用笑声点缀今天,我要用歌声照亮黑夜;

我不再苦苦寻觅快乐,我要在繁忙的工作中忘记悲伤;

我要享受今天的快乐,它不像粮食可以贮藏,更不似美酒越陈越香。

我不是为将来而活,今天播种今天收获。

我要笑遍世界。

只有人类才会笑。树木受伤时也会流“血”,禽兽也会因痛苦和饥饿而哭嚎哀鸣,然而,只有我才具备笑的天赋,可以随时开怀大笑。从今往后,我要培养笑的习惯。

笑有助于消化,笑能减轻压力,笑是长寿的秘方。现在我终于掌握了它。

我要笑遍世界。

我笑自己,因为自视甚高的人往往显得滑稽。千万不能跌进这个精神陷阱。虽说我是造物主最伟大的奇迹,我不也是沧海一粟吗?我真的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吗?我现在所关心的事情,十年后看来,不会显得愚蠢吗?为什么我要让现在发生的微不足道的琐事烦忧我?在这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能留下多少日落的记忆呢?

我要笑遍世界。

当我受到别人的冒犯时,当我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时,我只会流泪诅咒,却怎么笑得出来呢?有一句至理名言,我要反复复习,直到它们深入我的骨髓,让我永远保持良好的心境;这句话传自远古时代,它们将陪我渡过难关,使我的生活保持平衡。这句至理名言就是:这一切都会过去。

我要笑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