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编剧:刘广英
当李一横决定踏上这条充满未知与艰险的道路时,他知道,这在十年前就已经注定。
不管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形势所迫,不管前面等着自己的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水猛兽,他都必须义无反顾的迈出这一步。
父亲的那句话言犹在耳,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时光,尽管那时候他只有七岁,还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但他仍然一字不落的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然后用十年的时光去理解它,领悟它。
所以当李一横给自己过完了十七岁的生日后,他决定独自一个人踏上这段征程,不为别的,就为了父亲的那句话。
“儿子,你要记住,你将来要帮助很多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坚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当一个男子汉就要学会坚强,当一个男子汉就要学会承担,更重要的是,作为李耳的儿子,他更要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学会承担。
李耳只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的名字。
在李一横幼年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只和父亲两个字能挂上钩,只是和那个每个月只回家一两次,每次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陌生男人能挂上钩。当然,还有他嘴唇上那撇性感的小胡子。
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他还执拗的相信,当年母亲会爱上这个男人,并无怨无悔的为他生下自己,就是因为那撇小胡子的缘故。
为此他曾经问过紫御——一个冷艳的女管家,以前李一横尊敬的称呼她为紫御姐姐,可十年时光过去了,他的称呼也变成了紫御,可能过不了几年,他就得要叫一声紫御妹妹了。
因为这个女人似乎不会老,至少李一横并未在她脸上发现任何衰老的迹象,永远给人一种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感觉——可得到的回答居然只是两声嘿嘿的干笑。
一个美艳的女人的干笑,李一横相信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想象的出那是怎样一种表情。
可是,李耳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在七年前,他就是一个在转城喻户晓的人物,因为他是这里最大的富豪,也是最大一位慈善家。据当时媒体的估计,李耳的财富可以买下转城,而他所成立的慈善基金几乎救助过全城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他只是一个商业家,但却是整个转城名副其实的主宰。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估计显然是不准确的,因为从李耳被杀的那天晚上开始,不光李一横的命运发生了转折,整个开普市的命运也发生了逆转,从一个平静祥和的自由之城变成了现下岌岌可危的炼狱之地。
转城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它是一座转动之城,而且是分层转动,每隔三个月,这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你与甲隔街相望,三个月后,与你四目相对的可能就是隔着三条街道的乙。
当然,转城是这个地方的一个名字,它还有另外一个更现代的名字,叫开普市。
曾经有位老人这么告诫一个年轻人,当你喜欢上一个姑娘的时候,其实并不用急于去表达爱慕,因为三个月后她就会离开,在这段时间里,你尽可以去做好充分的准备,因为再过三个月,她又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可以游刃有余的去打一场更有把握的胜利。
前提是,如果那个姑娘还是单身的话。
这虽然近乎一个笑话,但却完美的诠释了开普市的奇特之处。
开普市还有一个更奇特的地方,在它的中心位置,屹立着两座相邻的建筑,开普市人称其为阴阳双塔。
这是开普市内最宏伟高大的建筑,无论开普市如何沧桑巨变,它们都巍然耸立,不动分毫。
这两座高塔就是全城人心中最神圣的所在,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他的肉体会消解,可灵魂却会化为莹莹闪烁的光点进入塔内。
开普市人不信鬼神,不拜图腾,但却把阴阳双塔看成最圣洁的所在。他们笃信,阴阳双塔是开普市的根,也是开普市人最终的归宿,他们不信鬼神但却敬畏未知,他们不拜图腾但却膜拜先祖。
这是一群善良的人,但却注定了要遭受一场无妄之灾。这一切都源于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源于一场密谋已久的刺杀和一个小家庭的毁灭。
那一年,李一横七岁,那一天,是他七岁的生日。
那是一个夜晚,在开普市平民区,还差一个晚上就七岁的李一横趴在窗台前向外面仰望夜空.
但他看不到星光,因为这时候的苍穹已经被阴霾覆盖,反而是下面的万家灯火更像是美丽的星空,在灯塔一样的阴阳双塔的带领下,争奇斗艳的闪烁着。
一眼望去,星星点点,霓虹闪烁,蔚为壮观。
李一横执拗的盯着萦绕在阴阳双塔顶端徘徊不散的阴云,连眼珠都不转一下。
他已经试过了无数的办法,不管是发狠恫吓,还是祈求商量,甚至在心里用稚嫩的词语咒骂了一番,那黑幕一样的乌云却比他还执拗,炫耀一样在天空中旋转腾挪,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让小小的李一横憋了一肚子的气,因为如果乌云不散,明天的安排就有可能要泡汤,而这个安排却是父亲难得一次主动提出来的,这在李一横的记忆里可为数不多。
这时候的李一横还不知道父亲是一个大富翁,他只知道父亲是个大忙人,一个月回家的次数很有限,掰着手指都可以数过来,每一次又都是来去匆匆,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陪着自己。
李一横每一次看到别人家的小孩被父母牵着小手在大街上漫步的场景时,都羡慕得要死。
背后传来房门推开的声音,然后是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李一横都不用去想就知道是谁,果然,很快一张温暖的毯子就裹在了他身上,然后有一只带着钻戒的温软手掌在他头上轻柔的抚摸了两下。
“一横,该睡觉了。”一个同样温软的声音轻声催促。
李一横固执的盯着天空,仿佛他正与阴云较量,谁先低头就算认输一样。
“这孩子!”那个声音略带责备的说了一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将李一横的小身躯揽过来抱到自己腿上,爱抚着他的小脑袋,说,“儿子,你是怕明天下雨,你跟爸爸说好的事情泡汤了吧?”
这个人当然是李一横的母亲,一位身材丰腴但却绝不臃肿的妇人,皮肤柔滑白皙,五官精致,风姿绰约。
如果说少女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她们的青春活力,那么这个妇人吸引人的地方却是淡定从容的贵气。她的名字也跟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恬然从容的气质一样:林恬儿。
不过,她更愿意别人称呼自己李夫人,尽管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是李耳明媒正娶,而且是唯一的女人。
李一横终于移开了目光,不确定的看向林恬儿:“爸爸会吗?”
林恬儿点着李一横的小鼻子,笑着反问:“你说呢?”
“爸爸不会,对吗?”李一横仍然不确定的问。
林恬儿揽着李一横轻轻摇晃着:“儿子,妈妈告诉你,爸爸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变,就算外面下成了一片汪洋,爸爸也会划着小船来给我们的宝贝过生日……”
“那要是船破了呢?要是爸爸不会游泳呢?”李一横打断母亲的话追问道。
“爸爸会游泳啊!”林恬儿微笑回答。
“我是说万一,万一爸爸不会呢?”
林恬儿无可奈何的笑了,道:“那就让爸爸变成一条小鱼游过来。”
“不,爸爸要变成一条大鱼。”李一横认真的纠正道。
林恬儿颇感奇怪:“为什么啊?”
“爸爸要是一条小鱼,那我呢?”
林恬儿哑然失笑,点着李一横的小脑袋骂道:“你个小鬼头,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琢磨什么。好了,赶紧上床睡觉,不然,我可告诉爸爸你不听妈妈的话,让他取消跟你的约定。”
李一横撒娇的摇晃着林恬儿:“妈妈——”
林恬儿佯装不乐的板起脸:“睡觉。”
李一横伸出手指,道:“那你跟我对塔。”
“为什么对塔啊?”林恬儿不解的问。
“你保证不向爸爸告状。”
林恬儿只好伸出手与儿子拇指相勾,用一大一小两根食指摆出阴阳双塔的形状,转了一圈。
“对塔,对塔,说话不假,谁要食言,就变蛤蟆。”
在母子两人开心的笑声里,李一横蹦蹦跳跳的回到床上,像一条小泥鳅一样钻进了被窝。
林恬儿将被子给他掖好,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看了一眼整面放光的屋顶——后者缓缓暗了下去,变成轻柔的光晕,然后带上房门走出了房间。
林恬儿并未走回自己卧室休息,而是倒了一杯甜酒,站到了落地大窗前,惆怅的向外看去。当然,她并非像儿子一样担心明天的天气和丈夫与儿子的约定,而是想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那一年,是林恬儿十九岁的生日,就在那座阴阳双塔前,风清星朗,还没有留起那撇小胡子的李耳向恬儿正式求婚。
那是林恬儿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正式求婚,以前追求她的男人很多,但向来清高的恬儿根本看上眼,也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可当李耳郑重的向自己求婚时,她整个人都融化掉了。
当她终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时,发现手上已经多了一枚闪着湛蓝色光晕的钻戒,束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当时,李耳很郑重的告诉她,自己这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个女人,并嘱咐她决不能把戒指摘下来,要将它戴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