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江南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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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中山大学的校园内。太阳很好,在南国的四月。我的额头沁出微微的汗。闭上眼睛,让脑子一片空白。

有人拍我的肩:“哎,晒日光浴哪!”

睁开眼睛。是楚延。灿烂的微笑,一如大二那年,他站在我面前,说:“同学,下雨了。”而我却是因为好久没见到雨才站在雨中的。

我终于来到广州,这个我喜欢的城市。当初决定辞去医院的工作,花了很大的力气。先说服父母。爸爸知道我的心,没勉强我。我在妈妈的眼泪下心硬如铁。我一向是个不顾一切的孩子,为了一些事一些人,我已经放弃了很多。我不愿一辈子不为自己想。走那天我对父亲说,我已经还了你你要的,所以我要的,别再不给我。

妈妈听不懂。在一旁说什么给不给的,我们已经把好的都给你了。

我含着眼泪,说:“我要温暖的天气,灿烂的阳光。我不要梅子黄时雨。”对他们讲,也是对自己讲。

跟医院提出要走的时候,正好是我一年合同到期的时候。再加上小舅舅的朋友帮忙,没费很大的劲。本来和穆寒清没什么结果,看见主任总有点尴尬。主任知道我要走的时候很爽快,说:“到大城市,会有更好的发展。”丝毫没有挽留。小卫说我伤了她的面子了。

跟科室的人告别,没有留恋。让我留恋的,早就不在了。我现在只想离开,离开这个有太多回忆的城市。早上起床,便会想起曾经住在这里的两个天蝎座的男子。一个,让我牵挂了十多年。上班的时候透过窗户,便会看到对面夏泠的公司。

家里那些蓝色的窗帘,全部取下收好,因为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夏泠的音箱,他没带走,也收好。直到家里被一片白色覆盖。这里有夏泠的气息,我要收好,保存。希望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曾经去看过夏泠买的那套房子,听说已经转手卖掉。不是他和麦蓉的新房吗?偶尔碰见一个老同学,她说夏泠已经去了德国,他叫麦蓉不要等他的。三年,不是一个很短的日子。据说麦蓉的反应是:“你终究还是要走。为了十多年前的一个约定。”

那同学说别人都不懂。可是,我懂。

夏泠给我的十字架我仍戴在身上,舍不得将它锁在抽屉的角落。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直把我给他的黄玉戴在手上。在异国他乡,希望我的玉,能带给他平安。

夏泠走后的一年零一个月,我来到温暖的广州。25周岁的生日,楚延帮我过。很平静,只有两个人。带了一个蛋糕,坐在二沙岛的公园里,一棵他所谓的大炮树下。是那种高高直直的,有点像椰子树的。楚延说小时候大人对他说这叫大炮树,他就信以为真了。这么多年来,一直这么叫,习惯了。童年的记忆,总是最深刻的。有些东西先入为主了,就接受不了别的了。

我听着,楚延说的很有道理。夏泠一早就入了我的记忆,后来的,都不如他重要,我都无法接受了。晚到的,终究是晚了。

楚延在中山大学读研。我也收拾了书本准备考研。刚到广州时,他来接我,给我找房子,又帮我联系工作,能做的,都做了。但他从来不要我回报什么,他说:“我做这些,不是要你因为感激而回报。如果有一天,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希望是因为爱。”

我们一起逛街,一起看书,一起欢笑,一起难过。就如在南京的那几年,我们走过的日子。离现在并不遥远啊。

自那次在小镇的街上看到夏泠的车子,拨了最后一次他的号码。到现在,我再没拨过那个号码。不能,不想,还是不敢。我不知道。只是怕再触痛回忆。

妈妈打电话来,说程杨已经结婚。我在同学录上看到他们的结婚照片。有人在下面写评语:“咦,和某人有点像哦。”但我终于放心,无论怎样,程杨总算可以幸福。小卫也把她拍的一张穆寒清和一个女孩的亲密照片发给我,说是医院新来的一个女孩,天天看星座书,她就把她介绍给穆寒清了。那个女孩长长的头发,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关上电脑。从江南到广州,我就带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夏泠送的十字架,一个是跟我很久的电脑。里面有很多从前的记忆,不能丢。

年是在广州过的。和楚延一家。他们邀请我,楚延妈妈还特意打电话给我。我不好意思拒绝。他们都很好,也不会说些让我尴尬的话。如果要选择,这样的公公婆婆,比面对夏泠妈妈要好吧。

情人节的时候,楚延送我很大一束百合。两年来,夏泠毫无消息。他不上同学录,不和任何人联系,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我不知道他的近况,不知道他的想法。

站在繁华的上下九。身边行人如潮。楚延在身边。路上情人一对对拥抱,亲吻。他们的爱情,人尽皆知。我的爱情呢?遥远不知距离,不知未来。早已经放弃,却还一直牵肠挂肚。久久不肯放下。

闭着眼睛享受情人节的阳光,我说:“楚延,我好想一辈子沐浴广州温暖的阳光。有个家,有个阳台,不一定要多大,能放得下两张椅子,一张茶几,就够了。”

楚延看着我,仿佛一时没听清我的话,许久,才把我轻轻搂在怀里,说:“很快,很快我们便会有一个家了,一个朝南的阳台,放两张藤制的椅子,我们一起晒太阳。”

日子定在我的生日。楚延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将来,结婚纪念日就可以和我的生日一起过,怎么也不会忘。

婚礼在一个教堂举办。我穿着白色的婚纱。几年前,第一次站在教堂里,夏泠帮我戴上十字架时,我有没有想过,我的婚礼,真的会在教堂举行,而身边的人,已不是夏泠。

仪式还没开始,我坐在教堂的花园里逗一只小狗玩。其他的人都在教堂里忙,我出来透口气。

我没想到夏泠此刻会出现在我面前。他的神情憔悴。看到我的样子,呆了很久,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新娘的,一直以为你会为我穿上洁白的婚纱。”

他转过头,看面前的教堂,说:“以为我们会在教堂举行婚礼,让上帝见证我们的爱情。可是,没有了……我不和谁联系,就是要努力把三年的课程缩短为两年。谁知刚回来,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取出手机,摁了几下,放到我耳边。我的眼泪停留在眼眶,不能落下。

那里,传来两年前最后拨他手机时留的:“夏泠,我爱你!”

夏泠收起手机,说:“才两年,你都忘了吗?”他的眼泪,缓缓流下。低低地说,“那年,我在天妃宫许了个愿,我希望,能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取下左手腕上的黄玉,说:“这几年,我一直戴着它。现在我想不用了,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他把黄玉放入我的手心。他的手在颤抖。

然后他朝我笑笑,说:“你的手还是这样冰冷,记得要让他帮你暖手。不过在广州这样的城市,不会有江南的寒冷了。”

我把脖子上挂的十字架取下来,给他。

他把它塞进口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他的背影。

程杨说,夏泠去德国学了制药。因为他说天下医药是一家。

Hotmail的邮箱里,夏泠发来一张他跪在教堂里的照片,前面是慈祥的圣母玛利亚。底下有一行字:

“叶蓝,我终于履行了十三年前的约定!”

第一个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