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王端坐帐中,亲卫们佩剑而立,火力其等将军在旁亲为侍候。
羌王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右眼也被医官上了药,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羌王的脸上,悲戚之色不减。
项先月跪地而行,卑躬屈膝。
羌人将军们鄙夷之情,毫不掩饰。
“项将军,祥云非不可守,将军为何不守?”羌王问。
“幽州城破,柳将军战死,六皇子下落不明,久闻大王爱惜部众,项某愿以己身换取羌王一诺。”项先月回答倒是不亢不卑,“项某人虽不敏,但祥云守备,已布置停当。当下严寒,羌人伤兵也急需安置。”
“是。”羌王坦诚的说,“你要什么呢?”
“项某当收柳将军尸骨回天启,大王不得沿途劫杀。”
项先月坦诚,目光灼灼,直视羌王。
“放肆!”有羌人将军呵斥项先月,“败军只将,降即降耳,当大王不敢斩你?”
“柳将军已战死,六皇子生死不明,大王为汉唐之臣,羌地为汉唐属国,汉唐之耻,犹羌地之耻!”项先月厉声说。
“哈哈哈哈!“有将军大笑。逻辑荒唐,汉唐被羌地杀得大败,汉唐之耻应该是羌地的荣耀。
假如能将柳将军和六皇子的头挂在辕门上号令天下,那是多大的荣耀?这个将军,难道是失心疯了?
项先月面色安详,对羌人将军的嘲讽,毫不以为意。
“柳将军天下名将,安汉唐疆土二十年,理所当然该回天启。沿途溃兵,呼延能不再截杀,然幽州城破,途多羌骑,所伤在所难免。”羌王对项先月说。
羌王神色一正,命令羌地将士。
“传我命令:放唐溃兵回唐,沿途不得截杀,但有侵犯我军,犯我军威者,杀无赦。”
“谢大王,项某当自缚以降。”
“项将军义而受辱,呼延某虽不仁,但怎敢折辱义士?”羌王说。
羌地将军面面相觑,明明这个投降的将军,长得就像骗子,逻辑也极度混乱,偏偏,精明如大王者,竟然上钩?
但是羌王的语气坚决,众将知不可谏,俱默默而退。
项先月随着羌人铁骑到祥云城门前,对城上呐喊:“开城门,出城,列队受降。”
他底气很足,仿佛不是在命令军队投降。
羌人彼此相视而笑,哪里有这么没有廉耻的名将?
铁鹰卫以及民团丢下了兵器,低着头出城受降,面有愧色。而项先月在一边,挺着胸膛,面容轻松,仿佛有得色。
“什么名将!司马向南眼睛瞎了,将这样的人也列为名将,将汉唐的脸都丢尽了。”一个军士义愤填膺,“都拿起你们的兵器,像个男人样的战死,别听这个狗娘养的!”
“不奉命者斩!”项先月面无表情,大声呵斥。
有军士跃起,挥刀,毫不犹豫的砍向不肯放下武器的袍泽,鲜血喷溅,一颗头颅掉下,滚出老远。
“项先月,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怪不得皇上不用你为将,原来你是个没有种的孬种,是个乌龟王八蛋。”又有一个军士暴跳如雷,痛骂。
“斩!”项先月言语冷冽。
突然一支箭射了向了痛骂项先月的军士,射箭的正是项先月的亲卫。
“宁死不降!”被射军士咽喉中箭,还在高呼!
“放下兵器降!否则,死。”
项先月言语中的决心,不能怀疑。
心狠手辣之辈,节操丧尽之徒!军士们在心中痛骂。
“投降,可以不死!”项先月还在说,全然恬不知耻。
在死亡的威胁下,士兵们都不再抵抗,鱼贯出城,项先月跪在地上,以迎羌人,但是军士无人下跪,哭声一遍,让人伤感不已。
“呸!”
羌将莫不里对着项先月吐了一口口水。
这是什么鸟将军?军士铁骨铮铮,而将军贪生怕死,如不是羌王严令须保其安全,莫不里真想过去给他一刀。
项先月没有动,木然的跪在那里,口水吐在他的脸上,他连擦都没有擦一下。
投降了的士兵一个个从身边过去,突然,一个士兵暴起,对着项先月一头碰去。莫不里身边的士兵想去救援,被莫不里一把抓住:“贪生怕死的狗贼,不该打一顿吗?”
羌人军士,不去阻止,面含笑容,驻马而立,在一边观战。有军士在心中暗暗高兴,暗自加油:“打死这个龟儿子将军!”
拳头暴击,将项先月揍得鼻青脸肿,项先月没有还手,投降的军士在一边观战,无人上前拉开,在羌人的虎视之下,也无人上去助拳头。
火力其奔了过来,他不放心莫不里,更加不放心项先月。
火力其害怕项先月有诈,现在祥云的情况,与当初方鼎不可同日而语,但是项先月为何要降?
他纵马扬鞭,赶到城前,却看到这一幕。
火力其弯弓搭箭,一箭射出,那殴打项先月的军士应声倒地。
“蹲下,抱头!有违令者死!”
火力其和他的亲卫们,搭箭举到,予以弹压。
汉唐军的混乱即刻被弹压了下来。
莫不里有丝丝不满,悄然对火力其说:“这没脸没皮的狗奴才,难道不该给他打一顿吗?”
火力其莞尔,摇摇头。然后,转身对项先月说:
“项将军,你就去找柳将军遗体吧!”
莫不里也大声说:“柳将军忠勇,力战而死,不像某些软骨头,当受大唐国葬,你护送柳将军尸骨回大唐,想必应该可以捡回一条命。”
“谢将军!”
项先月带领几名亲卫往柳将军战死处移动。
“后面几辆车,是你们的,你们好生将柳将军送回去。”
项先月起身,带着几个亲卫,默默无言。
羌人也不管他们,弹压着受降军士出城缴戒。
“这家伙真是个乌龟!”韩起身着民服,躲在城中,观看着这一切,下结论说,“脸皮的厚度,比祥云城城墙更加厚实。”
“贪生怕死之徒而已!”有一军士痛斥。
“贪生怕死之徒?哪里会有这么坦诚的贪生怕死之徒呢?”韩起不置可否的回答。
“那是丧尽天良,三观尽毁的他是怕死之徒。”那军士说。
莫不里没有看到项先月挨揍,有点愤愤不平,嘟嘟囔囔的。
“莫不里,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火力其问莫不里,“项先月如果就是这样的胆气,怎么能打方鼎那仗呢?我觉得有诈。”
“大王都觉得没有事情,你担心太多了。”
“大王有点感情用事!”火力其说,“非智勇者,无法打方鼎一仗的。”
“这么多年,项先月一直是飞鹰队队副,当时还是队长,可能官当小了,胆子也被磨掉了吧。”莫不里说。
“小心点为上,一定有阴谋。”火力其说。
“放心,天下名将柳致远都死在我们手中,难道还怕这么几条杂鱼吗?大不了让六皇子跑了,反正大王也没有真的想抓六皇子。”莫不里大大咧咧的说。
羌人士兵们一进入祥云镇内,火力其就让自己的士兵们向祥云镇居民铁律。
“羌人不会无故杀人,有胆敢靠近羌骑十步者而不回避者,杀无赦!伤羌人一人者,杀汉唐十人,杀羌人一人者,除凶手外,杀汉唐人百人。”
祥云百姓,惮如寒蝉。纵有豪强,不敢反抗。
火力其就这样铁血的将祥云镇的安顿了下来。然后马上组织人安顿伤兵,将羌王迁到祥云镇。
羌王追问六皇子下落。
“没有找到六皇子。”火力其对羌王说。“我看了项先月带走得人马,肯定没有六皇子。”
“莫非六皇子真的战死了?”莫不里说。
“大王为什么要放六皇子?”花不刺问。
“二虎相争,必有一死,大唐乱,羌地可以偏安。”有谋士为之解释。
羌王摇头,不作评论。只是命令:“无需追击,休整队伍。”
出羌王大营,火力其吩咐。
“将六皇子画像传给各军!”
然后,他补充说,“告诉各军小心查探,六皇子生叫贱人,死要见尸体,生死不论!谁放跑六皇子,诛九族,”
“可是大王说不追击了。”莫不里说。
“杀了柳将军,抓了六皇子,汉唐皇帝本来就快死了,等他一死,势必天下大乱,说不定汉唐无力管幽州了..我们严宽兼施,说不定能将幽州划入羌地!”火力其说。
羌人来来往往,韩起和军士们躲在马厩中,大气不敢出一声。
马厩的气味非常难闻,羌人军士,将战马关入马厩,有马尿会渗透进来,地洞又臭又冷,但是没有办法,只有强忍着。
他们只盼望早点天黑,好突围离开这个难受的地方。
但是天仿佛根本黑不下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