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无法靠想象完成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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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圣芭芭拉:圣诞将至(2)

结果我在Outlets逛完等着小伙伴们来接我的时候,却发现史意在我们的微信群说自己没有赶上飞机的消息。我们开始很担心,因为史意购买的是联程的中转航班,如果她没有赶上从纽约去达拉斯的飞机,自然也就赶不上从达拉斯到圣地亚哥的飞机,那今天晚上她要住在哪里好呢。

等到小伙伴们到了Outlets接上我时,史意才给Kiki打了电话,说机场免费帮她更换了下一个航班,但航班的目的地却是洛杉矶,而不是圣地亚哥,问我们能不能去洛杉矶的机场接上她。结果我们刚绕了路穿过洛杉矶来到圣地亚哥,又要原路返回到洛杉矶,实在是好事多磨。

冬天的加州昼夜温差很大,尽管我已经在今天多穿了一件衣服,但感冒还是越来越严重。迫不得已,在一行人奔赴洛杉矶机场的途中,我们找了个药房买了盒感冒药。车上播着Leona Lewis的One More Sleep,吃完药之后我便迷迷糊糊地在座位上睡了过去。等到我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洛杉矶机场。在一番波折后,我们接到史意了,这个时候,平安夜已经过去。

这个平安夜,在重感冒、小小的意外夹杂着购物欲的满足和新成员的加入中划下了句号。我得承认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但正如我常常说的:也是这一次的遗憾,是为了让我们有下一次的机会去弥补。

写故事的人和他们的自尊心

我在圣芭芭拉遇到了一个叫苏菲亚的女生,她在圣芭芭拉商业街上的Saks Fifth Avenue科颜氏专柜做导购。我到了专柜之后,把架子上5个高保湿洁面都买下来了,她吃了一惊,说中国人都那么有钱的吗?我笑着回答她,并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国内的朋友都很喜欢科颜氏,而且都托我帮她们买这款洁面,所以才全部买下来,遇到再贵一点的单品,我也不敢这么“出手大方”。当时店里就只有我一个客人在科颜氏专柜,她笑着帮我包装产品,然后就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她问我在国内做什么,我跟她说我在国内写书,事实上我这次来美国就是为了自己的第三本书。她笑了一下,说“那我得给我的作家朋友多一点小样了”,结果我也就买了几个洁面,她送了我十几个sample,其中一个还是正装的容量。临别之前她跟我说:“请一定要再来圣芭芭拉来看我们,真羡慕你作家的工作,肯定比我这个专柜导购要好得多了。”我跟她说我一定会找机会再来的。

我没有和她说作家这份工作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或者按照她的原话来说,“写故事的人”这份工作并不像是听起来这么冠冕堂皇。

我2011年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这是我出来社会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尽管赚得不多,但我很珍惜。

我的工作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易懂,就是为品牌客户撰写一些论坛的帖子或社交媒体账号发布的文案,也就是俗称的软文。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消耗青春的事,因为包括我们几个文案自己都觉得除了水军不会有几个人真正在看我们写的帖子。但蒙在鼓里的客户对此一无所知,使了劲挑你这样那样的毛病。我曾经被要求通过看一个只有15秒的电视节目预告片和节目的台词本,写出节目播出之后观众的观后感。我一边写一边在心底觉得不可理喻,第二天客户在返稿两次之后终于通过了我的软文,而那个电视节目其实当天晚上才播出。

但我的遭遇并不算什么,当时坐我对面的一个小姑娘,对接的品牌客户是一个女性服用的避孕药生产商。于是每一天她都要站在中年妇女的角度写一些自己服用了该避孕药之后如何放心大胆地跟自己的另一半行房的故事。小姑娘看起来性经验也不多,有时候实在写不下去了,但工作量放在那里,常常不得不加班到凌晨才回家。如果听到有人跟你说“写故事的人”5个字,大概你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作家。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写着上边这种故事,而且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转型成为一个作家。

写故事的人是纸上的演员,能出头成为作家的就像是拍了一部家喻户晓电的影的演员,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演员接不到好戏,一辈子就拍些微电影或小制作电影,只能在门户网站靠跟色情打擦边球的海报或标题吸引注意。你不能说他们不够努力,但他们就是红不起来,没人能扛下这件事的责任。

在社会主义的九年义务教育下,大部分人被灌输了诸事“公平公正”以及“人人平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很多人不经思考,自作主张将这种价值观运用到生活中,殊不知,人生中并没有那么多“公平”与“平等”。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而同种教育体系下培养出来的我们除了天赋,其他方面都并不具备太多不可替代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如果不愿意做那个写避孕药软文的女孩,他们可以很快就找到第二个。

不管是写故事的人,还是读故事的人,其实都一样,越长大就越明白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自尊心而委曲求全这个道理。

可能大家都会替那个女孩感到委屈,但也没有多少人能提供什么实质的解决方案来,因为自己都还在忙着为生活和生计奔波呢。不想考虑再多,宁愿像一个圈养的动物一样活着,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电视节目也越来越不需要耗费脑力的原因了。但人是很难懂的动物,明知没人在乎自己的自尊心,偏偏又有不少人把自尊心当成人生信条来对待。

许多人之所以讨厌过年,大概是因为不习惯“被攀比”。三姑六婆坐定后,没扯两句家常就会开始互相攀比,她们可没有什么心思听你说“平等”,从事业、家庭、收入乃至孩子都可以成为相互间较劲的筹码。“哎呀,我家那个哪有你家那么厉害,你家一个月拿一万元,我家的才拿三千元呢。”输的一方,无不是夹杂着酸醋气,无奈地说出几句打圆场的话来;等到人都散尽后,便开始数落起赢的那方,“拿一万元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日晒雨淋的包工头。”说到死也不能掉自尊,因此在她们眼中似乎只要说出几句解气话来安慰自己,可悲的人生就变得不那么可悲,自尊心就得以满血复活。

同学聚会也是“攀比”的绝佳场合。

Q先生以前就在日志说过,自己过年回到四川,年初几跟以前的同学聚会,聊着聊着,在四川上班的同学突然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哎呀,哪有你这样的高富帅好,在北京发展,我们这帮吊丝都只能留在成都呢。”若是以前,这种情况放到我身上,我估计会说出几句圆场的话来,“哪有哪有,各有各的好处,我还想每天回家能吃到妈妈做的菜煲的汤呢。”但这种事情久了之后我突然就觉得,这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朝我身上吐酸醋气呢?因此如果是现在的我,遇到这种“不怀好意或好不识相的挑衅”,我可能会回答:“那你觉得这怪谁呢?”

可轮不到我来替你的自尊心负责啊,我还有自己的自尊心要顾,每天都已经活得够战战兢兢了。

总觉得活得比你好的人是不应该的,他们必定有什么地方很不好,了解到这一点后才能感到安心。事实上别人凭什么在意你过得好不好呢?当看到别人拿一万自己拿三千的时候,挖苦和讽刺能带来的满足感能解决燃眉之急吗?无论是自我实现还是爱情,都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自尊心而委曲求全,不会有人因为你拿三千块钱工资也觉得理所应当要陪着你一起受苦受累,也不会有人因为觉得看你追求她追得太卖力太没有自尊就喜欢上你。这事就跟不会有人因为同情那个写避孕药软文的女孩,就大义凛然去资助她追求人生实现梦想一样,恐怕这就是人生需要被揭穿的残酷真相了。

我昨天回到旅馆之后收到了一封豆邮,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说看中了我一篇文章,想要用千字70元买我的版权。那种通过看15秒的预告广写出观后感的心情一下子又涌现在我的心里,我没有回复她,但我发了一个广播,我说觉得现在还有人给码字工千字70元,简直不可理喻。事后我又想,其实没有什么不可理喻的,可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成千上万个人正巴不得拿这千字70元,因为毕竟这也是从一个“微电影小明星”走向家喻户晓的过程啊。所以我有时候就在想,到底是别人不尊重写故事的人的自尊心,还是写故事的人自己也没有尊重过自己的自尊心呢?

但到现在,我也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