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5日。
公交车上人群拥挤,盛柿如同闷在罐头里沙丁鱼片刻不能呼吸,她拎着厚厚一沓资料,这次接的案子事情闹大了。
本来就没接触过刑事案件的小菜鸟,偏偏还是这么实力悬殊的案子。
今天一早趁着没什么工作又去拘留所见了一次当事人,她今天的情绪不是很好,警察那边已经审问了她好多次。大一学生,连社会的模样都还没有触及就先见识了它的残酷。
被害人是和她有暧昧关系的男友,当天夜里她和男友约好在大学门外吃宵夜,时间还没到,就有人在半路发现了她男友的尸体……
最可怕的是,男友的尸体被破坏得淋漓尽致,碎的丧心病狂,一看就是恨到极限下的手。
警方怀疑她是故意约男友出来,借机杀了男友,因为最近有人发现她男友劈腿隔壁班的女生。
尽管她极力否认,还是被抓了起来。
“林安然,抱歉,我还是有些事想和你确认。”盛柿隔着玻璃看着林安然憔悴的模样,“关于案发当天……”
再一次进行了核对之后。
林安然终于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律师姐姐,我真的会被关起来吗?我这一辈子都在这里了吗?我没有杀人啊!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我今天……我今天看到报道了!我好害怕!”她颤抖地手覆上冰冷的玻璃,眼中盈满泪水。
“没事,我会帮你的。”盛柿绷住情绪,她决不能失控,不然林安然会更没有安全感的,“电视上都是瞎报道的。”
“可是……可是!我看到了……呕——”想起看到那张照片的样子,她都忍不住想吐,“我怎么会,就算知道他是真的劈腿了,我也不会下这种手啊……”
“你还是说你真的不知道他劈腿了吗?”
“是,我肯定……他对我一直很好……我从来没想过,那天之前他还跟我抱怨长得太帅桃花太多……可是他只喜欢我一个。”林安然说着,眼前仿佛浮现当时的片段,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
“那,跟他有暧昧的那个女生,你认识吗?”盛柿翻阅着资料,提示了她一句,“她名字叫夏云。”
林安然摇摇头,“不认识。”
盛柿叹气,夏云本来也算是怀疑人之列的,可是偏偏有宿舍三人作证,当天她们在KTV唱K。
见到盛柿叹气,林安然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律师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
“别紧张,我是律师,我要无条件相信你的,放心——”她将一手贴合上玻璃,仿佛和林安然击掌一般,“我会救你出去的。”
然而故事走向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本来是个无声无息的案子,却因为陡然插了一脚的媒体,闹的满城风雨。
《花季少女竟是杀人恶魔,碎尸男友手段残忍!》
《大一新生心肠歹毒,无辜男友受牵连》
……
甚至连盛柿都牵扯上了,《黑心律师咬定少女无罪,为钱为利为出名?》,一个个标题耸人听闻,一下子引起热议,尤其是不知道哪些记者弄到的尸体图片,手段残忍,惹得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要求死刑的。
盛柿到站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里走,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五点多,阿秋应该已经在家了吧。
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盛柿进了出租屋的楼,就听到整个楼道里都是闹哄哄的声音,敲门声踢门声不绝于耳。
她皱眉,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对面那对夫妇又吵架了?不过听起来怎么有种聚集闹事的感觉。
一个转角,她僵在了原地。
一群人聚集在她家门口,看到盛柿,都一愣,场面霎时冷下来,盛柿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到有拿着棍子的,有拿着菜刀的,个个目露凶光,后面拉起的横幅上写着,‘黑心律师,还我儿命!’
是被害人家属!
盛柿一句话都没说,他们已经从楼上冲了下来,举起了棍棒。她下意识地只能从狭窄的楼梯道里往下逃,后面的人齐声吼着,给我站住,响彻整个楼道。
呼呼……
高跟鞋穿着迅速下楼梯实在是不容易,盛柿惊叫着,慌忙逃着,还剩一层楼的时候,脚跟忽然一崴,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她撑着一侧的墙壁,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逃不掉了。
本想先说句话的,结果还没转身,有人迎头就是一闷棍,打的她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
“大伙,逮到她了!”
“快!”
“这黑心律师居然帮起了杀人凶手了。”
“别废话,今天就让她涨涨见识。”
……
意识被打击得模模糊糊,盛柿后脑勺疼得要死,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是血么……
身后的人逐渐聚集起来,不知是谁从人群里伸出了一只手,推了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从高空猛然坠落,盛柿的身体像是木偶一样从一楼拐角的楼梯上一路滚了下来,脑袋不断撞击着冰冷的阶梯,顺着滚到了出租楼外。
不知何时下起的雨,盛柿浑身因撞击疼的厉害,动弹不得,体温在冰冷的雨水浇灌下逐渐降低,模糊的视线里她似乎看到了惊慌得四处逃窜的那群家属,还有——
在三楼,自家阳台的方向上,那一双惊恐的眼睛。
阿秋,阿秋……
原来他在家啊……那就……好了……
好疼又冷啊……
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她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