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开出市区,来到郊外一处别致的花园会所。
“欢迎夫人回家!”
这里好像是贵夫人的家,门口一群佣人非常恭敬的列队欢迎,阵势有点像是古代的大户人家,让安言瞠目结舌。
“都散了吧,江伯,让大家早点去休息,并吩咐下去,今夜无论听到外头有什么声音,谁也不许离开房门半步。”
贵夫人将身上华贵的貂裘大衣褪下,交给恭候上来的一名秃头老管家。
“是,夫人!”
江伯用诧异的目光看了安言一眼,连忙应声。
江伯记得,夫人今晚出去,是要再度恳请香火街老石桥上的那位高人出马,这些天尽管屡屡碰壁,可夫人横竖不愿死心,怎么今晚转身却带了个小先生回来,而且还吩咐遣散佣人,明显是要让这位小先生挑大梁做那场法事啊……
管家狐疑离去,跟随贵夫人和几名保镖的脚步,安言来到了这座花园会所的后院。
后大厅内,竟然摆着一座灵堂,那灰白照片上,供奉着一个老头子的尊容。安言观其颜,应该是贵夫人的父亲吧。
看见这架势,安言立马胸有成竹的笑道:“夫人想让我超度令尊英魂吗?没问题,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
“超度?”不料贵夫人竟狡黠一笑,摇头否定道:“这老头已经死去两个月有余,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用你们内行人的话说,尸骨已寒,还能超度吗?”
“原来如此。”安言有些尴尬。
因为风俗差异,以及近年来的一些改革,“守棺三日入土为安”的习俗,哪怕是在乡下也罕见了,更不要说城里。
所以刚才安言进来的时候,尽管没在灵堂后看见棺木,但潜意识里还是以为那老头尚未下葬。
这时候请他来做一场法事,能让老头黄泉路上安息,不会迷路,不会被鬼卒刁难,也不会被其它阴魂欺凌。可没想到,老头入土已有两个多月。
这就难办了。
“人死七天内,逝者成为阴灵,这期间比较自由。头七一过,若回魂夜天亮前没有去阴曹报到,便等于是错过了上路的最佳时机。错过了头七的逝者,将由阴灵变成游魂,此后想入鬼门关有一定难度,存在诸多变数,而且就算到了阴曹,要被判官责罚耽误时辰之责!”
安言摸着下巴,故作高深的跟贵夫人他们普及这方面的阴阳事理,讲得很认真。
“饶是如此,上苍也有好生之德,误了头七的逝者,往后每隔七天,便还有一次机会,一共七次。每错过一次,就会被判官责罚的越重,好在如果家人给力,多烧点东西孝敬打点,尚且还能混过去。”
“最棘手的是连续七次都错过,那就麻烦大了!”
说到这里,安言郑重其事的望着贵夫人讲道:“夫人,恕我直言,令尊倘若错失了七次上路的时机,那眼下定然是野鬼一只了。想要超度野鬼,不简单呐,想要让一只野鬼去了阴曹平平安安,不被判官收拾,更是难上加难呐……”
一边说着,安言还留意观察贵夫人的脸色,其实他的口气有点油嘴滑舌了,说这些,无非是想要陈述这场法事的难度,随后要个好价钱。
岂料,这位夫人听他讲那些的时候,脸上不曾忧虑,反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甚至就连身边的几名保镖,也非常的镇定,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些内情一样。
贵夫人等到安言说完,才扑哧笑道:“哪怕是野鬼,你也照样有本事能超度对吧?”
“呵呵,难是难了点,不过在下也并非浪得虚名……”安言讪讪干笑,一脸被人家拆穿心思的窘迫。
不曾想,听他有这种能力,贵夫人依旧不曾喜悦,反而看着他一本正经道:“说真的,如果老头现在还是只野鬼,事情反而好办多了。在他翘辫子后几天,我便安排人,风风光光的做了一场大法事。”
“那夫人的意思是……”安言瞪眼。
“你跟我来。”贵夫人神秘微笑,走了两步,又回头嗔怪笑道:“还有,那老头不是我父亲,而是我刚死去的丈夫……”
“……”
安言汗,瞅了瞅那老头遗像,又看了眼这位夫人的背影,安言好凌乱的说。
这位夫人看起来还风韵犹存,保养的极好,尚有几分姿色,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吧,而那遗像上的老鬼,目测死的时候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吧?这年龄差……有钱人的婚姻,果然不能讲道理。
安言估摸着,这诺大的家业,也是那老鬼留下的遗产,难怪这位贵夫人脸上看不到一丝伤悲。
“妈呀~~”
刚来到后堂,安言就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女人吓了一跳。
那老女人穿着民国时期的服饰,身上挂着许多银饰,披头散发,手里捏着一件骨头磨制的法器,面前摆着一碗清水,一双旧木筷子,正坐在那摇头晃脑,口齿含糊不清,念经似的神叨叨:“刘福元的魂魄,快回来,刘福元的魂魄,快回来,你的家人想你了……”
旁边的门梁上,还挂着一串风铃。
看到此情此景,安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种骇人的民间奇术。
过阴!
所谓过阴,就是让逝者依附在生人身上,与凡间的亲友交流。
面前这老女人,显然是一个巫婆,她身上的那些饰品法器,起码有六七件是用死人骸骨磨制的。这是为了能让自己最大限度的跟逝者亲密接触。
门梁上的风铃一响,就代表阴魂来了。之后逝者会假借巫婆之口,与对面的人说话,但有时限,在面前那碗清水完全凝结成冰之前,逝者与巫婆必须分开,否则彼此都会遭遇不测。而分开的办法,就是用那双不知被多少人口水沾染过的筷子夹手指。
过阴这门生意,在阴阳行业中,属于高危差事,有可能逝者上身后,赖着不肯走,甚至对你图谋不轨。哪怕一切顺利,长期过阴,也是非常伤身。
这位巫婆,看起来有些本事,但很明显,她今夜过阴失败了一直没请到鬼上身。
同时,安言也发现了贵夫人的秘密。
这位夫人并非要让自己超度亡灵,相反,她想请安爷我将亡夫从阴曹地府带上来。
果然不是简单的生意啊!
安言脊背生凉,有些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贵夫人摆摆手,让手下将那个似乎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老女人带走,然后冲安言一笑:“小先生,你现在应该明白我的意图了吧?”
“将你亡夫的生成八字说来。”安言叹了口气。
“这步可以省略了。”贵夫人淡淡笑道:“在你之前,我已请人算过,我亡夫如今在阴曹地府,已被编入了判官名册,不日便将阴审。”
“这就更麻烦了。”安言皱眉,“到了阴曹地府,只是分了阴阳,鬼魂若还处于散放状态,叫上来还容易点,可一旦入了判官名册,就相当于我们阳间的‘取保候审’了。这时候,原则上鬼魂不得离开冥城,更不要说回阳间了。”
这下安言终于明白刚那巫婆为何无法过阴了,到了这一步,再厉害的过阴术也没辙。
看到安言对这些了如指掌,贵夫人流露出喜色,有点小激动道:“小先生一定还有办法对吧?你尽管出手,事后我会给你一张满意的支票。”
安言恍然发现,这位夫人想要将她亡夫叫上来,貌似不单单是爱人家想见一面啊,肯定与利益有关。
阴阳师最忌闷着头干事,那样被人怎么坑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这件事安言绝不会稀里糊涂的出手。
“咳……”安言清了清嗓,认真笑道:“夫人,能否告诉我你请亡夫上来的真实意图?”
“小子,你多管闲事了!”
几名保镖横眉怒眼,贵夫人身边那个留辫子的西装男助理,更是狠狠瞪了一眼安言。
贵夫人抬手,示意身边的人不可冒犯安言,旋即盈盈笑道:“小先生,不如我多加你两成酬劳,稍微给人家留一点隐私可好!”
为了一点隐私愿意多付两成酬劳,鬼才相信!
“不行!”安言态度坚决,“行有行规,这事必须如实告诉我,否则没商量。”
“也罢,既然小先生执着,那我就告诉你吧。”贵夫人迟疑片刻,叹息笑道:“我那老鬼贼精的很,咽气时,明面上已把所有家产委托给了我,可事后我才知道,这些年里,老鬼暗中转移了一大笔财富,交由信托机构执掌,而且遗留了一串密码。那密码我不知道,老鬼只告诉了他跟前妻生的那小狐狸精,我就是不甘心,所以想把老鬼叫上来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