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梦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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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前功尽弃(1)

雪梅回校的第二天,拖着困乏劳顿的身子办完开学的一切手续后,就到学校医务室去看病。校医测过体温后告诉她是重感冒,嘱咐她按时打针吃药多喝水,并注意休息。雪梅一边治疗,一边仍然坚持上课。三天后,针打完了,药服完了,病情不见减轻,反而有所加重,恐惧感油然而生:看来我已经传染上副伤寒了。我怎么这样不走运,什么倒霉事都让我摊上啊!

医生再次进行抽血化验等检查之后,确定她的确患上了副伤寒症。医生的意见是不能再继续上课,必须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雪梅考虑再三,她远离家乡,身边无一亲人,住进大医院后无人照管,不说别的,就是吃饭问题都无法解决,就决定在医务室治疗。

医生说:“副伤寒有传染性,治疗期间最好不要回集体宿舍住。再说,你病得不轻,应该卧床休息。稍有不慎,再患上外感或者是热伤风之类的,就会加重病情,不易治愈。所以你最好是安心在此住一段时间,等治好了再出去。你若有事需和老师、同学们联系,我们会帮你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晚饭后,老师和同学们都纷纷到医务室来看望她,还给她带来了饭菜,一个劲安慰她,让她安心治病,并说他们已经进行了分工,每人帮她记一科课堂笔记。雪梅十分感动。

系统治疗了两个多星期,雪梅的病情总是时好时坏,反反复复,体温忽高忽低,这让她失去耐心,情绪激动。在尚未痊愈的情况下,又出现阵发性心动过速、心律不齐等症状。一天中午,打着吊针的雪梅竟然昏厥过去,这可吓坏了医务室值班的三位医生,他们采取了各种急救措施才把她抢救过来。校医找到雪梅的班主任说:“林雪梅同学体质较弱,抵抗力较差,这次患上伤寒还未彻底治愈,可能又出现新的疾病。医务室条件有限,怕贻误治疗。建议学校做做她的工作,还是转到省上的大医院仔细诊断和治疗。”

老师釆纳了校医的建议,就到医务室探望雪梅并动员她转院治疗。雪梅同意后,老师又建议她给家里发封电报,让家中来一位亲人,在医院陪护她一段时间,这样对治疗有利得多。

雪梅心里清楚,自己这次的确病得不轻,住进大医院身边没人陪着是很难支撑的。可自己的家庭状况自己知道,给谁发电报呢?她想到只有卓为,但随后又否定了。一个把事业、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会舍得请假来陪她吗?她放弃了发电报的想法。

就在她即将转院到省医院时,卓为赶到了黔阳师范学院。卓为的到来,让雪梅深感诧异,又感到高兴。事后她才知道是同学帮忙查到卓为的地址,班主任以学校的名义给卓为发的电报。雪梅对老师、同学们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十分感激。卓为也向老师和同学们深表谢意。在同学们跑前跑后的忙碌下,很快办妥住院手续。

第二天上午,医生检查后对卓为说:“由于患者身患多重疾病,患病时间较久,身体虚弱,需要较长的治疗过程,护理家属要有思想准备。请患者积极配合治疗,力求达到治疗最佳效果。”

雪梅只能抛开一切杂念,安安静静地躺在医院治疗。半个多月后,高烧才完全减退,体温趋于正常。

由于此次发烧引发了心脏病、胃炎、贫血,还有妇科病等,如不及时治疗,会对她的健康造成极大威胁,因此医院迟迟不同意她出院。卓为也一再对她说:“身体是一切的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什么都做不成。既来之,则安之,安安心心全面治疗一段时间后再出院。”

于是雪梅又在省医院待了半个多月,每天接受各种治疗。大约两个疗程,各方面的病情都有所缓解和控制后,医院同意她出院。但医嘱特别强调:三分治疗,七分保养。出院后,注意休息,不能过于劳累。稍有不适,即到医院就诊。

雪梅重返学校,心情十分激动。老师、同学们也为她的康复而高兴,纷纷到女生寝室来对她表示祝贺,还带来了帮她记录的各科课堂笔记。雪梅倍感欣慰,深信自己休息两天回到课堂,定能拾遗补阙,迎头赶上。再苦战一年多后,就能实现她多年的梦想了。

雪梅出院后,卓为的好友来看他,当着雪梅的面,二人言语中有劝说雪梅休学一年,待身体恢复了再继续读书的意思。雪梅听了心里很气,她把上大学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从没想到过休学,在朋友、在亲人口中出现了这种劝说,她很难受。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她,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支持她,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用生命拼搏出来的上大学……

卓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想毁掉她奋斗多年来之不易的前程,真的让她好失望,好寒心。这天,卓为对雪梅说这两天他还有些公事要办,办完后就买票回临山,叫雪梅自己注意身体,不要管他,办完事情他会来找她。

雪梅想他经常来省城开会办事,用不着为他操心,也就没多说,带上课本到教室上课去了。

第二天下午是自习课,寝室的同学们有的去了教室,有的进了图书室。梅子感到疲倦就在寝室躺在床上看书。听见敲门声,下床开门,进来的是卓为,梅子说:“你来了。事情办完了吗?”卓为说:“应该是办完了。”说完,便伸手从提包里取出一大个牛皮纸文件袋,边说边递给雪梅:“梅,这两天我不是去办公事,是去办我们自己的事。我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决心这样做。这完全是从长远着想,为了你更好地完成学业,必须采取的断然措施……”

卓为一进门,梅子就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异样。她急于想知道文件袋里面的内容,便紧张地全部抽了出来:休学证书,户口、粮籍迁移证,共青团组织关系转出证明等赫然出现在她眼前。这些残酷的证据明确地告诉她:“木已成舟,白纸黑字,无法变更。你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必须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若干年的艰苦奋斗前功尽弃,若干年的辛酸血泪付之东流。一种受欺骗、受制约、任人摆布的屈辱紧紧揪住她的心,她颓然坐在床边,呆呆望着手中的这一切。这些让人厌恶的纸片随着她的手上下抖动,沙沙作响。茫然若失的凄凉感堵住她的心,卓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卓为也就没继续讲下去,屋里静得快要使人透不过气来。

快到放学的时间了,稍稍冷静下来的梅子觉得集体寝室不是他们争论私事的地方,就同卓为走出校门。梅子还是想弄清楚到底是学校要她休学呢,还是卓为向学校提出要求的。

卓为毫不隐讳地告诉她,是他以梅子的名义向学校写的申请,学院领导经反复研究才批准……

林雪梅听后彻底失望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命中注定的。谁叫她遇上卓为,认识卓为呢?一认识,她就认定他是一位有事业心、有责任感、有进取心,诚实可靠的好青年,所以在很多关键性的举棋不定的问题上,她都愿意听取并采纳他的意见和建议。雪梅细想起来,结婚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们的生活虽没什么甘甜可言,但也做到了互相关心、互相理解、相互体谅,做到了心心相印、患难与共、同舟共济、不弃不离。

正因为这样,雪梅对前景始终充满信心。任风吹雨打,忍饥挨饿,疾病缠身,她都始终不渝,坚信前面必有风平浪静的港湾,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安度一生。

眼看着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她就胜利达到彼岸,即将功成名遂。万万想不到就在这胜利在望的时刻,卓为居然违背她的意愿,背着她去帮她办理了休学手续,使她奋力拼搏十几年的宏图轻而易举地毁于一旦。她感到痛心疾首。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本想去找学院领导和中文系的领导说清楚,恳请学校收回成命,让她继续读书……但想到这些话一旦出口,学校领导和老师们会怎样看待卓为?

想到这么多年卓为对她的关心,想到他放下工作专程来照顾她这么长的时间,想到他肩上种种沉重的负荷……她忍不下心来伤害卓为。她下决心,宁可这书不读,也不能让卓为的威信受损。所有的怨恨,千头万绪,把整个心堵得透不过气,但她始终没表露出来,让卓为感到为难和不快。她不想再为无法变更的事实纠缠不清,铁板上钉钉的事实,多想无用,她感觉很累。

她把所有证件装进文件袋,问卓为:“你安排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卓为说:“我想明天买后天的车票,但又怕坐长途车你身体吃不消。再休息两天,等身体好些了再去买票吧。这些天我陪你到黔筑市各处走走,散散心,离开这座城市再回来,对你来说,又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不!对我来说,怕是永远不会再来这个城市了!”卓为的最后一句话触怒和伤害了雪梅,她有些气愤,但又觉得没必要一直赌气下去,便压住怒火平静地说,“一切手续都办走了,这儿已经不是我的学校了。我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再说为了我,你已经耽搁够多了。再耽误下去,领导和同志会对你有意见的。我们还是尽快回去,最好是买明天,最迟后天的车票。”

就在要离开学校时,雪梅想到了老师们对她的辛勤培养,想到党团组织和学校领导对她的无比关爱和付出,想到同学们对她的友谊和帮助,她感到非常愧疚。她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居然半途而废,无颜面对老师和同学们,不好意思去和他们道别。

她对卓为说:“你等等我,我还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于是,她走到教室门口,打手势把最好的朋友冯斌、尧美请出教室,悄声对她俩说,她确实是因为身体太弱,无法胜任学习,只好申请休学。她深为自己力不从心,不能完成学业而感到羞愧。她觉得自己完全辜负了党和领导对她这么多年的培养,她无法面对老师和同学们,拜托她俩代她向老师和同学们问好,代她谢谢大家这两年多来的关心和照顾。

两位好朋友直流泪,她不想惹她们为她伤心落泪,不想影响她俩的学习,赶紧挥泪道别,边走边说:“保重!记住来临山做客,我欢迎你们!”

雪梅把寝室门锁上,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子迈出了黔筑师范学院的大门。自此,几十年她都没有踏进这所学校一步。

俩人到车站把住处落实,将包裹存放好后,就按卓为的安排,在城里无目的地闲逛。雪梅触景生情:从走进省城的那天起,她就立志要在此立足。她希望为建设和发展美好的省城发挥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她盼着为建设自己梦中的新家园,付出自己全部的知识和力量。从进入师院的那刻起,她就发誓毕业后不再回临山那个给她制造灾难、制造痛苦的伤心地,决心奋斗到把她的家和卓为的一家全带出来。为了使梦想成真,她一直都在努力。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总是脚踏实地,争分夺秒地学习。除了放假回老家必须从学校到车站,再由车站返回学校外,她只进过三次城,包括这次生病,被学校的校车送进了省医在内。像今天这样悠然闲逛还是第一次。

为了梦想成真,两年多的时间,她比谁都过得苦,比谁都活得累。要拼命学习,还要牵挂和照顾多灾多难的家和亲人。这种超负荷的思想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总是力不从心。但两年的功夫并没白费。大学时期,她品学兼优,得到党、团组织和系上领导的认可的。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她的梦想就要变成现实了。

就在胜利在望,即将放飞梦想的关键时刻,一场防不胜防的传染病导致了她休学,剥夺了她学习的权利,使她一落千丈,坠入黑暗深渊。这到底是为什么?这难道就是天意!她的心都碎了,谁也不理解她的困惑。明早八点五十分,她就要彻底告别待了两年之久,做了若干美梦的省城,回到自己最不愿意回的老家。回去之后,何去何从,她又将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自己也无法估量,头脑里完全一锅粥。

回到离开近两个月的家,梅子的心里仍然空落落的。夜深人静,愁闷更是有增无减,久久不能入寐,睁着眼睛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