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梦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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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邪不压正

一九五四年九月六日,星期一。天刚破晓,满怀心事的雪梅就起床,小心翼翼地离开寝室。她计划到热水房去洗潄后,就抓紧时间找到班主任和聂老师,要求把临时班长的职务辞去。由于起得太早,天空还灰蒙蒙的。热水房的门还未打开,她只好在门外等着。深秋时节,寒气袭人,她接连打了几个寒战,备感寂寞,心烦意乱。意想不到的是高枕无忧的佳丽居然也起这么早,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边,亲切地叫了一声“梅姐”。雪梅惊奇地问:“丽丽,你起这么早干啥,干吗不多睡会儿?”

佳丽说:“姐,你总把我当小孩看待,认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出来,只知道睡大觉。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昨晚我就看出你有心事,你非常不开心。我知道你不会讲出来,我也不敢贸然过问。但我上床后,一直觉得你总是辗转反侧,我也就跟着翻来覆去的,大半夜都没睡着。后半夜正睡得香甜时,又被你起床的动作给惊醒了。借着窗缝射进的那一缕微光我睁大眼睛,依稀看到你端着盆子开门、出门和关门。我真的非常担心,就起床穿上衣服,带上盆子,跟着赶过来了。”雪梅真的很受感动,可她又能对一个比她小得多的女孩说些什么呢?何必让一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陪着自己担忧呢?想到这里,她把满腹心事憋在心里,对佳丽说:“丽丽,实在对不起,把你吵醒了,真不好意思!从今晚开始,保证改过,下不为例。今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千万不能迟到。看,热水房的门开了,我们赶快进去洗漱吧。”俩人洗漱完,各自端了一盆热水准备回寝室。此时,天已大亮,男女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进入了洗漱间。雪梅她们出门没走上几步,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在说:“呀,是我们大班长妹妹呀!让哥哥来帮你端吧。”随着话音,两只粗糙的大手就把雪梅端着盆子的两只手紧紧捏住。雪梅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是流氓无赖孙福厚,羞愤至极的她使劲把盆子往前一推,然后把手一松,急往后退,挣脱姓孙的双手,盆子朝孙的脚背上砸下,盆里的漱口缸也掉到了地面。滾烫的热水全泼在这个市井无赖的脚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站在他左右两旁的两个“兄弟”,其中一个连忙弯下腰去捡起空盆双手递给雪梅。雪梅声色俱厉地说:“你的手脏别碰我的盆子!”走在后面的佳丽见状,赶紧把手里的盆子放下,一把抢过空盆,不耐烦地说:“这盆和缸子的搪瓷都砸掉了,应该叫他赔个新的!”另一个家伙想趁机把他的流氓大哥拉走。正在气头上的雪梅岂能轻易放过这种品行不端,欺人太甚的行为,她出其不意地大吼一声:“都给我站住!”接下来便义正词严地说,“孙福厚,你给我听清楚,这里是学校,是为国家、为社会培育德、智、体全面发展接班人的文化圣地,不是藏污纳垢,窝藏流氓、坏蛋的肮脏之地。谁想在这片圣洁的土地上胡作非为,我要让他没有好下场!我现在是以同学的身份给予忠告,不信就走着瞧!昨天你口出狂言,对我出言不逊,对我的人身攻击,我已经以极大的宽容忍了,没跟你这种无知小人计较,没想到你今天的行为更加可憎、可恶和可鄙。看来你是恶习成性,我对天发誓,绝不轻饶你!我们现在就到班主任办公室和校长室走一趟,请校领导和老师们代劳一下。如果你认为校长和老师们都管不着你,我们就直接到地区教育局去。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呀!”没等对方答话,雪梅又大声地对周佳丽说,“佳丽,麻烦你叫上尹菊芬找到我们的班主任,帮我把今天这事的原委告诉李老师,并向他说明孙福厚觉得校领导和老师管不了他,不愿来找老师解决,所以我只好向老师请半天假,到地区教育局去反映和请求处理此事。”边说边大步流星朝学校大门方向走去。

她之所以走得这样飞快,一是心头还在怒不可遏,恨不得立马就走进教育局,向有关领导掲露孙福厚的卑劣行为;二是看到进出开水房的同学越来越多,她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她和男同学争吵。刚迈出校门,以孙福厚为首的三个烂崽就跟来了。其中一人赶到雪梅的前面站住,装出一副讨好求饶的可怜相,结结巴巴地对雪梅说:“林雪梅同学,请你……等……一下,先……消消气。我大哥他知道错了,他真诚地来向你赔礼道歉,承认错误。请您饶了他这一回,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不把这事告知学校和教育局。我们万分……”

“啍!不与坏人坏事做斗争,反而帮他求情,我看你们都是一伙的,都不是正派人物。我完全支持我们梅姐,就是要吿!最好是让上级领导把这种坏蛋开除学籍,纯洁我们学生队伍,那才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哩!”说话间,关心雪梅的周佳丽、尹菊芬、阮道云、严珍敏、范徳智,还有高中部的一些同学都围在雪梅的身边。严珍敏异常气愤地说:“说得对,我们就是要与这种专门欺负女同学,不尊重女同学的不良行为斗争到底!”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声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同学们还在争着讲话,打抱不平。眼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进学校大门。雪梅提高嗓门说:“同学们,我非常感激你们能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上课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请大家赶快离开这里,别耽误上课。佳丽、菊芬,记住帮我请假,我到教育局去。”边说边往前走。周佳丽说:“梅姐,我陪你去,我坚决要和这种坏人斗争到底!”其他还有几个同学也异口同声地说:“我去!我也去!”

孙福厚见势不妙,连忙点头哈腰地连声说:“林雪梅同学,我错了!我真诚地向你赔礼道歉!请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向大家保证坚决改正,请同学们监督我。”

雪梅正要开口,一个同学抢着说:“雪梅同学,孙福厚既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对,承认了错误,并发誓保证坚决改正,我看你就饶了他这一回,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吧。”

雪梅本也不想把事态闹大,她只想教训一下这个缺乏教养的狂妄之徒,达到惩一儆百的效果,于是她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开学前,雪梅曾天真地设想:从今往后在新的校园环境里,没有尓虞我诈、钩心斗角,坑蒙哄骗,她只求平平淡淡、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勤钻苦练,孜孜不倦地学习,没想到梦想与真实居然有那么大的差距。这三四天来的所见所闻,出乎意外的挫折和打击使她感到震惊,差点导致她一蹶不振。

幸亏她与生俱来的天生傲骨和不屈不挠的钢铁般意志,加上她的聪慧,使她迅速从局促不安、忧心忡忡转为镇定自若。她神情专注,心无杂念,不放过老师课堂上的每一句讲解,课文中的每一道例题。开学第一天上课很顺利。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雪梅无法抑制喜悦和激动的情绪,心底在欢呼:我胜利了!我成功了!今后,我每天都这样而且要比今天做得更好!成功的喜悦传遍全身,使她苍白的面容泛起了红润。

一整天的紧张学习后,躺在床上的雪梅眼皮沉沉而毫无睡意。薄薄的被子似乎难以抵御深秋之夜的寒意,雪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心中充满着无限惆怅和凄惶。

告别小学进入初中的崭新岁月,在这晚秋的夜里,她竟然又品尝起五味杂陈的小学生活……回忆只能加深烦恼,她下定决心再也不去纠缠早已过去的烦恼,而是正视现实。

她把进校以来经历的事情认真梳理了一番,对将要面对的一切做些打算……她今晩又要彻夜不眠了。

雪梅认为,自己首当其冲的是和同学们搞好团结。其次就是如何利用课余时间找点事做,挣钱养活自己,不再向父亲要一分钱,不再给家添麻烦了。再次,要把学习作为重中之重的头等要事。从今开始,要把绝大部分时间、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学习。她坚信,只要坚持,就能成功。

雪梅在极度困乏中停止了思考,沉沉入睡。天将破晓,清脆的号角声就将她从香甜的梦乡吵醒,经过大半夜的认真思考,毅然决然地抛开惆怅、困惑和颓丧,雪梅感到精神振奋,信心百倍。她走进课堂,一头扎进了学习中。

抛开一切杂念集中精力读书的日子过得真快,瞬间就到了周末。雪梅原打算星期六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请假回家。没曾想正课上完之后,班主任又安排半小时的读报时间、四十分钟的课外活动,最后是集体大扫除。这一来,六点过钟才能离开学校,大半路程都是夜路。加上周佳丽和尹菊芬关心地劝阻,雪梅只好取消计划,改为下周回家。

周末的夜晚,学校规定不上夜自习,所有教室漆黑一片。雪梅的寝室中,除了周佳丽、尹菊芬、林雪梅三人外,其他同学都请假回家或外出了。就着暗淡的灯光,雪梅对周佳丽说:“佳丽,我们在寝室的灯油费花费不大,干脆从今天起,我们三人共用的油灯我出三分之二,你出三分之一。我估计尹菊芬家庭确实困难,我们就不要她出了,你看行吗?”

周佳丽说:“梅姐,你是个好心人,我也不是把钱看得太重的人。我要说这点点灯油费我全包了,我想凭你要强的个性绝对不能接受,所以我不敢这么说,更不敢这么做。我们就来个平均分摊,行吗?”

接着佳丽又关心地问道:“梅姐,这星期忙于上课,我们俩都没空单独在一起。我还没问你,你们班那个姓孙的坏蛋和他的那两个烂崽兄弟表现怎样?还有没有对你不礼貌的言行?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雪梅说:“一周来,那三个坏小子表现还不错,尤其是姓孙的那个,见着我就把头低下,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我的原则是恶者我不惧,善者我不欺。我坚信邪终归不能压正。你别为我担心,时间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