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倾城戏,谁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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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花容憔悴君堪摘

束缚我的绳子解开了,但我出不去,门外有人守着,我去那层厚重的窗帘后的窗子被木板钉得密不透光。这里就像是牢。

除了一日三餐和注射那些莫名的药物,再没有人进来。

我隐隐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端起茶杯喝水的时候竟然感觉端不起茶杯,手指无力,“啪!”茶杯就摔在了地上,水花四溅。

背一靠在床上人就变得瘫软。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度过了几天,只是这一天我发现我下不了床了。

我是在睡梦里被身体的难受催醒的。

难受,很难受。

“嗯……”

我忍不住哼出声来,呼吸变得急促,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我的肺让我呼吸不出来,身体发冷,像是被浸在冰水里,骨头上又似乎有蚂蚁在啮咬,没有被大一棒扎的疼痛,而且是针在一点一点地推进去,然后在肉里翻搅移动,痛,麻,痒,不知道如何形容。

只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哼嗯,啊……嗯……哈……”我抱紧双臂,身子也在床的中央蜷成一团,额头全是冷汗,手心也是,背上也是,难受,浑身难受。

我的手臂被自己揪得发痛,但再痛也盖不过身体的难受。我止不住喃喃:“冷……嗯……”

“咔。”门突然开了。

来的人自然还是那两个下属,他们一顿,看着床上的我,笑了两声,“好了,有瘾了!”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抱着手臂咬紧了牙,尽量不发出声音。

两人走近,从提着的箱子里拿出注射器,笑道:“柳老板,今天给你一次甜头,明天……哈。”

另一个人过来扳住我的手臂,我毫无力气,只能任他们摆布,针头扎紧手臂,冰凉的触感竟然让我觉得是清爽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我这样想。

“好了。”男人抽出注射器,“去给大校报道,说他有瘾了。”

“嗯。”

然后那两个人便出去了,我喘这气,手无力地放在一边收不回来,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床单让我抓破了。

隔了小会儿,身体的难受感竟然慢慢退去,呼吸开始平缓,随之有舒服的感觉爬上身体,精神开始好转,大脑思维开始清晰,攥着床单的手渐渐松开。

在昏暗中,我睁着眼看着床顶,恢复的神志让我明白了什么。他们给我注射的东西,应该同于鸦片一类吧,不然怎么会这样……

鸦片……

我蓦地记起师父他们谈论过的,千涟的父亲,一个吸鸦片成瘾的男人,败了家,毁了妻儿,最后被不能再忍受他的妻子,千涟的母亲用一把菜刀砍死。我闭上眼,心里不是个滋味。那我……又会如何呢?

身体不难受了,心里却突然刺痛了,忍不住轻声念道:“蒋沐……”

第二次犯瘾的时候很不好受。他们铁了心的折磨我,并没有像第一次犯瘾时一样安抚我,而是任我难受。

并且,存心要看我笑话。他们又推门进来了,这次进来的人里包括我只见过一次的那个领头,所谓的仲大校。

那个曲线像葫芦一样的男人,一进门看着床上表情扭曲的我就哈哈大笑了两声,走到床边看着我,说道:“柳老板随身可有带什么东西在身上,我也好当做信物给蒋沐送去,让他知道你在我这儿啊。”

我咬紧了牙斜了他一眼,一开口,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你,你,还真以为……蒋沐会……会为了我这么一个戏子就,就让你的计谋得逞?”

那个仲大校一挑眉,不以为然道:“是,也许不会,可你应该不停地祈求他会为了你把东西给我,不然……如果你这颗棋子没有用处的话,我自然不会留你。”

“哼……哈,你们分明是对蒋沐毫无办法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去用一个戏子去做这样一件大不可能的事。”我喘着气笑道。

男人露出显出明显的不快,“我做这件事前已经做过调查了,蒋沐不要以为他现在升了级就能无法无天了,国民政府还由不得军统只手遮天!”

那男人微微弯下腰,狰狞道:“今天晚上我就会派人告诉蒋沐人在我这儿,他要想还要活人,就得把东西给我。”

然后直起腰对周围的人道:“给我搜!”

他身后的人便一拥而上,在我身上到处摸索,摸了半天,有人说道:“找到了!”

我一惊,抬头一看,果然是……

仲大校把那只怀表接过,用手指搓了搓,然后打开,接着就笑出声来,说道:“好,就是这个!”

他看到了蒋沐的照片。那个表我还留着,而且一直都带在身上,只是没有再打开过。我不敢去打开,不敢去看里面的那张黑白相片,不如让他和时间一起沉眠。而如今……

不,我不要让他知道我还想着他!不能!

“你!你还给我!”我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却是徒劳,疼痛在我身上肆意爬行,啮咬,我动弹不得。

“啊……”我又止不住呻吟起来。

“哈哈,你省些力气吧。”男人一笑,对下手招手,“走!”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人,我的手碰到床帐,我一把扯住,用力去扯,床帐的一角就颓了下来。

整个房间,我呻吟的声音和床帐被撕开的“吱吱”声交织在一起,被封闭的四壁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四角的床帐塌了三角,床帐坠下来,压在我的身上,我被像是被层层蜘蛛网裹住,我握紧碎布的手一松,视线瞬间全部黑了。

而梦,是不会断的,折磨也是一样。

疼痛,窒息,昏迷,注射,恢复,疼痛,窒息,昏迷,注射……周而复始,似乎没有尽头。

“哈哈,这办法有用!”

“大校,蒋沐说明晚九点送东西过来。”

“好。”

黑暗中我再一次醒来,我听到他们说话,听到他们说蒋沐要送东西过来。

我睁开的眼又闭上了,只是闭上的那一刹那,眼泪就下来了。

他最终还是记得我,我的命比琥珀好那么一点。

男人走近,走到床边,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拿起一只针管,笑道:“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我救救你?要的话就求我。”

这就是糟糕透顶而心灵丑陋的男人,会欺负一个毫无对抗力量的人,即使那个人已经任他宰割,他也要玩弄。

我被迫抬起下巴看他,我恨恨地看他,“呸”地碎了他一口。

“啪!”他一怒,扬手给了我一巴掌,很用力,我都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血腥的味道开始在嘴里漫延。

“臭****!”男人骂道,转身把针管扔给下属,“东西明天会到,今天给他注射的剂量增加两倍。”

“两倍恐怕……”下属露出担心的模样。

“按我说的做!我只答应还蒋沐他人,可没说是死人还是活人!”

“是。”

然后手臂又是一痛。我慢慢闭上眼,想,真不如死了算了。

我始终不明白,蒋沐到底拿我当什么,那时在门外的时候,当我听到那一声枪响,我觉得被打死的不是琥珀,而是柳青瓷,而如今,他为什么又要救我。

可是琥珀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嗯……”我抽泣一声,抓紧了床单。

第二夜,八点。

一直昏暗屋里终于亮起了一盏灯,灯光昏黄,那样的黄让人觉得压抑。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目光停滞,没有焦距着一点不动。而床边站着十几个人,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显得有些狭小。

他们手上都拿着枪,而且握得很紧,寂静中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他们都在害怕,都在紧张。

还有一个小时。

那个男人不在,而屋子里的一群人中有安排领头的,他稳定着局势,部署着人员。

“只要那边一拿到东西,我们就扔下人撤,其中如果出现什么情况都听我指挥,不许乱!”

“是!”

谁都不知道再过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我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我脑袋一片空白,我所能做的,只是睁着眼。

八点五十分。离九点越来越近,所有人都越来越紧张。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门就敲响了,为首的人把门一开,门外站着的人大喊:“快撤!交易失败了!那边的人死了大半!”

我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什么?!”领头的人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蒋沐他不要人了?!”

“蒋沐用了他手下的特务,我们的人还没到华丰等的时候他们早就到了,然后就开了枪……”

“妈的!”男人甩开那人的领口,快速对周围的人说道:“撕票!撤!”

大部分人都开始退出屋子,他们要快速离开这里,在杀了我之前……

我还是睁着眼,为首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我听到拉动枪声的声音,突然记起叶先生,记起叶先生给我讲洋人的起源。

他说了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我只是记得他说在洋人眼里没有投胎转世的说法,只有地狱和天堂。叶先生说西方人说的天堂和我们说的天庭一样,地狱都是一个意思,一辈子干好事的人死了就上天堂,一辈子干坏事的人死了就会下地狱。

我问叶先生,洋人的地狱里面,和我们说的一样吗?

叶先生说,不一样,一下了地狱就要受煎熬,而我们说的地狱,还可以投胎转世。

此时此刻,我想,我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这样?

那我死了,是要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突然开始羡慕起那些洋人来……不会投胎转世真好……

就不怕下辈子再遇见他。

杨玉环游月宫,在月宫中看仙子舞乐,却因此更加思念人间的君王,而此时我却觉得,广寒宫再冷,也比不上人间,比不上南京城。

玉环,你真傻。

我这么想,慢慢闭上眼。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