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滴血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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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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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林荫小道,穿过茂密的樟树林,陈涛便到了家门前。

学校的教师宿舍原是部队的营房。“**”时,怕大坝遭破坏,住了一个排的兵力。改革开放后,长仁湖辟为旅游区,大坝成为了重要的景点,因此,部队撤走了,整个湖区交给了地方管理。

长仁湖边以前是没有集镇的,也没有中学,随着旅游经济的发展,漫漫的,兴起了集镇,也有了中学。中学创建之初,只有两幢教学大楼,老师没地方住,当时的乡政府便将部队撤走时遗留下来的营房给了学校做教师宿舍。

两棵高大蓊郁的白兰树,仿佛两把绿色的巨伞,撑开在小平房前的花坛上。白兰花馥郁的幽香,在晚风吹拂下,沁人心脾,徐徐的,荡涤得人的心境超凡脱俗般恬静和惬意。

陈星放学回家了,举了晾衣杆站在白兰树下打白兰花。见陈涛抱了西瓜回来,扔了晾衣杆就去陈涛的手中抢西瓜。陈涛躲闪不及,锋利的刀子差一点割了陈星的小手。他说:“星儿,别忙,爸爸洗干净手后给你切成小块,你抱不动的。”然后,他瞟了亮着灯光的窗户一眼,低声问道:“你妈妈呢?”

陈星说:“在做饭!”

她一边回答一边硬从陈涛手中抢过西瓜,吃力地抱在怀里,蹒跚着脚步,向屋子里跑去,同时大声叫喊着:“妈妈,快来看呀,爸爸买了一个好大的西瓜!”

由于力气小,走得又急,跨门前的石阶时,陈星跌倒了,西瓜滚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大块,哇哇大哭。陈涛一个箭步上前,企图扶起孩子,却踩到了摔碎的西瓜皮上。他也跌倒了,手中的西瓜刀正好割破了左手臂,顿时鲜血流了出来,浸染了米黄色的短袖警服……

听见孩子的哭声,徐薇丢下手中的活跑出门来了。平房共住了4家人,陈涛一家3口住西边紧靠花坛和篮球场的两间。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客厅。客厅外面是回廊的一角,陈涛用砖封闭了,做了简易的厨房和浴室。徐薇就是从厨房里奔出来的。她的气本来就没有消,此时见孩子跌倒了,怒火陡升。于是,从地上扯起孩子,屁股上就是两巴掌。一边打孩子,一边老鹰抓小鸡似的,提了孩子的胳臂直往屋子里拖。她把孩子拖进客厅,掼在地上,骂道:“没见过西瓜呀,幺不了台,看你长大了还不跟那没心肝的一个样,翅膀硬了就认不着人……”。骂完了,转身出门又去厨房里做饭。

陈涛没去理会妻子。他捂住伤口,进到客厅里。他蹲到陈星身旁,低声哄劝孩子道:“星儿,别哭,妈妈是只母老虎,心情不好,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快起来,爸爸给你看电视。”说着,他起身去将电视机打开了。

荧屏里正播少儿节目,欢快雀跃的“孩子们”的身影,立即使陈星止住了眼泪。陈星站起来,坐到沙发上。

陈涛将西瓜刀放到茶几上。伤口仍流血不止,鲜血滴落一地。他去卧室找了一张毛巾来,将伤口缠裹了。

徐薇做好了饭菜,端进客厅,瞅了陈涛一眼,说:“都老大不小了,还三两岁孩子似的,伤着了就去弄点药,你以为大热天的随便用毛巾缠一缠会好吗!”她瞪着双眼望陈涛。

陈涛自知理亏,忙陪上笑脸,说:“这就去,不要吵,听你的还不行吗?”说完,他进屋找了件短袖褂子换下了警服,然后转身出门就朝镇卫生院疾步而去。

到镇卫生院,有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天完全黑尽了,没有路灯,行人又稀少,沿着湖边僻静的林**行走,森森的,有些怕人。不过,陈涛习惯了赶夜路,吹撩着湖面袭来的清凉的晚风,嗅着扑鼻的禾苗和泥土的馨香,他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还觉得心情舒畅愉悦。那种舒畅和愉悦是从内心深处、从他根深蒂固的乡土情结里萌生出来的,因此,荡漾在心头,简直可以说是淋漓酣畅。他到公安机关,有几次机会进城,最终,他都放弃了。他压根儿不喜欢城市里的生活。当然,年迈的父母需要他照顾,正念高中的妹妹需要他帮助,是他选择留在长仁湖派出所的理由,但真正的缘由恐怕还是他舍不得离开这儿的湖光水色。他从小在湖边长大,他深深地爱上了这儿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大学毕业后,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刚新建的长仁湖中学;调到公安局后,他同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留在长仁湖派出所。所谓的幸福和快乐,在他看来,只是有一个安定的家,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论是教书,还是做警察,他觉得都是自己喜欢的职业;何况还有一个深爱着他的妻子和乖巧可爱的女儿守候在身边呢!虽然妻子脾气不好,但妻子爱他是勿容置疑的。凭着男人的直觉,他体会得出妻子的爱。女人爱一个男人,并不一定表现出来的都是温柔和体贴,有时候,愠怒和矜持同样会使女人变得迷人!

到卫生院,医生都下班回家了,只有一个老大爷留在值班室里守楼接听电话。老大爷见陈涛伤得不轻,又淌了那么多的血,以为是抓犯人出了事,唠叨着:“如今的小崽儿凶得很,不讲王法的,要提防着才是!”然后,叫陈涛替他照看着,自个儿出门叫院长去了。

院长来查看了陈涛的伤口,清创后缝了几针。院长嘱咐陈涛:“别感染了,最好休息几天!”

陈涛说:“没事的!”

从卫生院出来,陈涛感到又饿又累。也许是出血过多,加上又没吃晚饭吧,他的腿软的不得了。到了湖边,实在走不动了,便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圆圆的明月正好推开山峦的黛影浮出来,静静的泊在灰蓝色的夜空中;几朵浅云,镶了金边儿,簇拥在周围;月光洒在湖面上,微微的波澜摇起了无数光点;光点跳跃着,闪烁着,珍珠般璀灿;麦子刚收割完,玉米开始抽穗扬花,湖畔清凉的晚风便整个儿的溢满了淡淡的禾香……

陈涛被这种毫不矫饰的禾香迷醉了,久久的,竟不肯离去。他的思绪伴随着晚风的起伏而聚散。他想起了苦难的童年,想起了充满激情的大学时光,想起了父母、妹妹、妻子和女儿……也许,他真不该顶撞徐局长,真不该和妻子吵架;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干嘛还发那么大的火!砸东西算本事吗?和妻子逞能还算是个男人吗?

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他站了起来,准备回家里好好找妻子认个错。

刚起身,他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湖滨小道上有几只手电的光柱在摇晃着向他这边移来,看那模样,好像是不少的人在寻找什么。他觉得好奇,停住了脚步。

渐渐的能够听见说话声了,隐隐约约的,他分辨出是指导员杨帆和所里其他民警的声音。难道发案子了?他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事,因此,来不及多想,便朝他们呼喊着,三步并着两步奔了过去!

“你在这儿?”杨帆愣怔着上下打量他。

“怎么了?”他追问。

大家都盯着他,不言语。半晌,杨帆似乎才回过了神来,也顾不上陈涛的伤,拉着他就往回走。边走边说:“回所里就知道了!”

陈涛莫名其妙,但又不好继续追问,因此,踉跄着,只好顺从地随大伙往所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