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旭尧心急如焚地站在门口,一会望向路口左边,一会又望向右边。街上依旧冷冷清清,迫切想见到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考完试回来的时候,家里已不见了他的人影。没有一个下人知道他的去向,吴旭尧大发雷霆地把所有下人臭骂了一顿。手机快打烂了还是没有人接,吴旭尧忍住把手机摔破的冲动,骂了一句,“那么冷的天气跑哪去了?身体又不比别人好!”刚骂完,感觉到右边街角似乎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吴旭尧立马惊喜地看过去,然而整条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鹿嘉懿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腿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好像不断起伏的朦胧波浪,吃力地眨了下眼睛,只能依稀靠着巨大物体模糊的轮廓才能认清方向。
拐了一个弯,远处的那一栋房子,好像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吴旭尧使劲地探头探脑,终于在远处发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刚才的心焦如焚,立即冷却了下来,张开嘴想大声喊他,然而喉咙像结了冰一样,发不出声音。
摇摇晃晃的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好像只要风再大点,就会消失一般,吴旭尧狠狠擦了一下早已湿润的眼眶,火气就这样冒了上来。
眼看着他就要跑上来了,吴旭尧上前两步,准备扶他一把。他却像个傻子一样,直冲冲地在自己身边走过。
伸出的手像石头一样僵住,吴旭尧的心一痛,迅速往下沉。转过身猛地把他往回拽。在黑乎乎的地方突然被抓住,鹿嘉懿吓得大喊一声,惊魂未定地挣扎。
“你还要去哪里!”吴旭尧恼羞成怒朝他喝道。
鹿嘉懿浑身一震,被他那么一喝,心反而定下来了。闭上眼睛使劲甩头,睁开眼睛时视线稍微清晰了一点。
“你到哪里去了?”吴旭尧黑着脸问他。
“我……只是出去走走。”鹿嘉懿底气不足地回答。
吴旭尧捉着他的手臂使劲晃他,“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咬咬牙,又提高了音量,“知不知道我在担心你!”
鹿嘉懿歉疚地看着他,“对不……”
吴旭尧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停地逼问,“身上没钱吗?为什么跑步回来?怎么不打电话让我接你?为什么又不接我的电话?”鹿嘉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吴旭尧低头看了看他,发现他光着脚,脚已经肿得像猪蹄一样,更是气得牙痒痒,“你干嘛光着脚?提着鞋子不穿又是干什么?!”
鹿嘉懿颤抖着嘴唇,“我、我……”
吴旭尧红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鞋子扔了出去,“既然不穿你还拿着鞋子干什么!干脆把它扔了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能不能对你自己好一点啊!”
鹿嘉懿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紧抿着嘴唇,根本没脸去解释。
吴旭尧看着他委屈愧疚的样子,伸出手想帮他抹掉眼泪,心里却是失望到透顶。狠下心来大力甩开手,“真是懒得再管你!”转过身,再也不理鹿嘉懿,走进家里的花园。
鹿嘉懿彷徨地在原地转了几下,喊了一声旭尧急急迈开脚步,却因脚冻得麻了,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后摔了下来。
吴旭尧听见响动回过头,发现鹿嘉懿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追自己,连忙跑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起不来就不要勉强,等一下又要伤着了。”
鹿嘉懿嗯了一声,抬起头胆怯地看他一眼。
刚才因为气急没发现,现在近距离一看,吴旭尧才发现他的嘴唇结了一层褐色的痂。“你嘴唇怎么了?”怒气才刚散了一点的吴旭尧,语气又沉了下来。
鹿嘉懿急忙别过头,“没有啊。”伸手就要悄悄把那层痂给抓下来。
吴旭尧恼怒地打开他的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凶巴巴地盯着他,想骂又骂不出口。
鹿嘉懿愧疚得无地自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神,低下头,“旭尧,真的对不……”话说到一半,下唇传来的潮湿滚烫让他立刻住了嘴。
吴旭尧合上嘴巴,腥甜的味道在味蕾中传了开来,心里竟有种类似于变态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爱,爱得迷恋他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种味道。
吴旭尧低下头,张开嘴再一次舔上那凝固了的血块。
唇上的那股湿热几乎让鹿嘉懿沦陷,身体立刻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全身禁不住地微微颤抖,眼中迅速泛起一层迷蒙的水雾。
吴旭尧不停地****着那小小的血块,好像在品尝什么珍味一样。
鹿嘉懿的身体像被火烧一样,心里却一片寒苦。苦苦支撑着最后的一丝清醒,鹿嘉懿挣扎着往后挪,没挪动几下,背就抵在了一棵树干前。
吴旭尧半跪着往前挪了一下,双眼像染了血一样。上前抱住鹿嘉懿的后脑勺,吴旭尧又吻上他微肿的双唇。
好像害怕弄疼他的伤口一般,吴旭尧的动作又是霸道又是温柔,吻得火热时还不忘稍微离开,让鹿嘉懿喘息。
双唇纠缠,鹿嘉懿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手绵软无力但还是执着地不停地推着吴旭尧,“不可以……旭尧……我们不……”却被吴旭尧侵蚀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要……我们不能……”趁着吴旭尧给他喘息的空隙,鹿嘉懿再一次拒绝,没等话说完,就又被他吻住。
吴旭尧含住他的嘴唇,像上了瘾一样,不停地摩挲****,两人周围的空气随着唇瓣的缠绵几乎要生出一股甜蜜来。
鹿嘉懿绝望地闭上眼睛,拒绝不了又不敢回应,泪水大股大股地涌了出来。
吴旭尧从他的唇上吃到泪水的咸味,一怔,终于松开了他的嘴唇。一抬眼便看到他泪眼婆娑的样子。
“我又逼你做了这样的事……”吴旭尧心里苦不堪言,烦恼地把两手插进头发狠狠地扯着,沙哑着声音,“为什么?就连这样的事也不能……”
好像比死还要绝望,吴旭尧声泪俱下,“我果然还是太贪心,以为只要像兄弟一样陪伴在你身边就足够了,哪知道我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吴旭尧仰头大力吸入一口气,只觉连空气也刺鼻呛人,“为什么,偏偏要给我们安排这样的命运?”
心脏,好像被铁索缠上了,挤得裂开缝隙,溢出血来。鹿嘉懿颤抖着,伏在他的背上,泪水滑入了他的脖子。
吴旭尧喘了一口气,转过身,打横把他抱了起来。鹿嘉懿一惊,抬头不安地看着他。
吴旭尧安慰他,“没事的,你的脚受伤了,别人看见了也不会多想。”
鹿嘉懿一怔,顺从地不再挣扎。
吴旭尧直接把鹿嘉懿抱上了二楼的房间,“帮少爷准备换洗的衣服,准备完后出去关上门。”
下人对刚发过怒的吴旭尧还心有余悸,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便按吩咐做事。
吴旭尧帮鹿嘉懿放了一缸水,探了探水温,对坐在浴缸边的鹿嘉懿说:“可以了。”便走到房间,顺便帮他关上门。
鹿嘉懿洗完澡推开门,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的吴旭尧,犹豫了一阵,走了出来。用热水洗了脚,血也流通起来,但脚始终是冻伤了,走路时像被刀子割一样。
鹿嘉懿咬着呀,慢吞吞地走到床那边,爬上去。
“都洗好了?”吴旭尧转过来问道。
“嗯……”鹿嘉懿应了一声,便再没话说。
吴旭尧把鹿嘉懿的双腿抓过来,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鹿嘉懿一抖,紧张地看着他。吴旭尧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一些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搓他肿了起来的两只脚丫。
吴旭尧的动作太轻,惹得鹿嘉懿直想笑,但见他严肃的样子,鹿嘉懿又不敢笑,只得红着脸紧咬着嘴唇使劲憋笑。
帮鹿嘉懿上完药,吴旭尧才抬起头,见他的脸憋得跟猴屁股似的,吴旭尧一怔,“很痛吗?”
“不是!”鹿嘉懿摆摆手,“痒……”
吴旭尧愣了愣,没好气地瞟他一眼,“蠢样!”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时间溜走的声音,都听得见。
吴旭尧一直低着头,片刻,皱眉叹息。
“怎么了吗?”鹿嘉懿听见他叹息,恍惚地看着他。
吴旭尧落魄地摇头,“你总是在惹我生气……你能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
鹿嘉懿低头,牙齿悄然用力,在嘴唇上留下一行整齐的印记。
吴旭尧沉痛地看着他,“你老是跟自己过不去,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每次看到你难过,我就比你难过一百倍,你每次流泪,都直接流到我的心里面了。”吴旭尧抚上胸口的位置,“每次你哭,我这里,就跟着痛,一抽一抽的,快要痛死了……”
鹿嘉懿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卷翘的睫毛颤抖着,“对不起,旭尧,对不起。”
是真的愧疚得无地自容,以至于他除了说这三个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吴旭尧伸手抚着他湿润的眼眶,“你在我面前,怎么哭都可以,可是你至少要对自己好一点啊!就当是为了我好吗?想想我会因你难过,稍微爱惜一下你自己。”
“嗯……我,我会的!我……也不希望旭尧会难过。”鹿嘉懿哽咽着说,喉咙干涩得难受。
吴旭尧把手收了回来,留恋地看他一眼,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枕头说:“你早些休息吧,我回自己房间睡了。”
鹿嘉懿的眼睛暗了下来,乖乖地躺下,“嗯。”
吴旭尧站着逗留了一阵,“……晚安。”说完转身就走。
鹿嘉懿突然拉住他的手,吴旭尧诧异地转过身来,只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挪开一个位置,用手拍了拍,“旭尧,坐这里……”
纵然心中疑惑,但吴旭尧仍然照着他的话坐了下来。
鹿嘉懿深吸一口气,才说:“其实……今天晚上我出去见哲瀚了……”说完小心地端详他的脸色。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吴旭尧的呼吸突然一滞,许久,才艰难地开口,“哲瀚已经很久没有去学校了,他……还好吗?”
鹿嘉懿落寞地垂下眼睑,“不好……因为我的错,他现在很痛苦。”用力地握着拳,眼里是深深的愧疚,“我弥补不了他了……”
想装作轻松一点,但吴旭尧看向鹿嘉懿时的眼神,还是掩藏不住绝望,“所以你今天晚上,才会这副样子回来,对不对?你,现在是不是很内疚?”
鹿嘉懿把泛白的拳头握得更紧,“是……”
脸上扯出一个生硬悲凉的笑,吴旭尧喉咙哽咽着,“很不幸地……我也是。真希望,我们都能绝情一点,做到理所当然。”眼里氤氲着水汽,绝望地看着鹿嘉懿,他说:“就算是不相爱又怎样,我们还是注定越来越难在一起,你知道吗?我很怕时间就这样一直过,直到最终有一天,我们无力地选择分开。”
吴旭尧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我真的……很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奈何我们的路太长……我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你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像刀割一样痛,我们能坚持多久?也许我们不会分开,但也许还没走出多远,我们就倒下了……”
鹿嘉懿猛地抓住吴旭尧的手,手指缠上他的,用尽力气与他紧紧相扣,好像要把自己嵌进去一样。
“一直走,能走多久就多久!”鹿嘉懿的声音,抖得厉害,然而语气里隐含着他坚不可摧的决心,“我知道很难,但就算是会痛死,我也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很清楚我自己到底有多孱弱,但我不管,你倒下了,我背着你继续,我不希望没有你,这样的话,鹿嘉懿会死的……”
看着他,鹿嘉懿的眼泪重重地坠了下来,“鹿嘉懿真的会死的……”
根本料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刚烈的话,吴旭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嘉懿?”却见鹿嘉懿突然把自己衣服的纽扣全解开,露出白嫩如霜的身体。
牵起他的手,鹿嘉懿抽咽着说:“旭尧很痛苦吧……我……”拉着他的手探入自己的小腹,“你要了我吧。”
吴旭尧像触电似地抽回手,鹿嘉懿一愣,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叹了口气,吴旭尧的眼神变得柔和,一颗一颗地帮他系好纽扣,“我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啊!”无奈地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重重一弹,弹得他禁不住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用力呼出一口气,吴旭尧的眼睛变得酸胀,“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令你难做了,你不放弃我,我也就永远不放弃你。”吴旭尧朝他温柔一笑后帮他盖好被子,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晚安。”
鹿嘉懿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人们都说,伤心时会肝肠寸断,但是此时的鹿嘉懿,已无肠可断。往被窝深处缩了缩,鹿嘉懿心里一片凄冷。
什么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不会痛苦?
爱情里最痛的其实莫过于,被爱却无法真爱,相悦却无法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