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狂风扫荡。侍女送来晚膳,两人用了一些,便吩咐撤下,紧闭门扇。绫子为湘君公主更衣:“冯将军差人禀报说造反镇民开始攻城,不过那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一万守军绰绰有余。”
宁歌利落地披上墨色披风:“你也换上,此时惟有自己可以信任。”
绫子一惊:“公主也觉得冯将军怪异?”
突然,寂静里轰然炸开一声巨响,府衙被震得微抖。两人倏然顿住,只闻暗夜里传来隐隐的喊杀声与刀剑金铁声。
定是巨木激撞城门的巨响,宁歌不慌不忙地帮她整着衣袍:“城门已破,快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爬上窗台,避过耳目,从府衙后门溜出来,赶往城门。
杀声渐大,刀兵交接之声烈烈震天,仿佛就在耳畔,令人惊骇。冷风狂扫,卷起沙尘灰屑,迷乱人眼。整个怀朔镇似乎人去楼空,又似到处隐匿着致人于死地的杀气,更似聚集着强劲的爆发力,仿佛顷刻间便会毁灭所有。
两人贴着墙根、隐于暗影中急速行走,避开零星镇民。绫子紧紧拽住湘君公主的袖子,惴惴道:“公主,我们要出城么?能顺利出城么?”
宁歌低声喝斥:“别啰嗦!快走!”
转过一条小道便是深阔的镇区大街,大街尽头便是城门。街上空无一人,夜色深浓,惟有地上零星的几支火把兀自在风中燃烧,杀戮之后的战场,满地血腥,满目凄凉。冷风萧萧,刀枪剑戟随地可见,仍在淌血的尸体展露出临死之际的搏斗与挣扎。
断肢残面,惨不忍睹,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绫子弯腰干呕,一声声催肝裂胆似的。宁歌捂住口鼻,扶着她往城门走去。
一瞬间,**之夜沉寂下来,充斥于整个怀朔镇的金戈激鸣之声悄然远去,一如坟墓死寂。
城门近在眼前,宁歌倏然顿住,深深吸气,缓缓转身——绫子骇然地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肃然而立的镇民,潮水般连绵不绝,阵势骇人。
火把在风中肆意扑噬,耀亮一方天宇。骚乱镇民循序散开一条通道,有一黑袍男子自通道深处稳步走来,面目隐于暗影之中,不可辨认。
绫子紧紧地抱住湘君公主的手臂,簌簌发抖。
突然,镇民高举枪戟,高声呼喝,欢迎乱贼之首。
黑袍男子抬手制止,站定于镇民前方,面目现于耀耀火光之下,犹显阴冷。
宁歌静静望着他,脑中心念急转,竭力从记忆中揪出与眼前黑袍男子三分相似容貌的那一人。
是了,是他。许昌!黑袍男子与许昌三分相似,如此说来,今日镇民骚乱谋逆,是蓄谋,也是复仇。
黑袍男子笑意冰冷,喊道:“公主要往哪里去?”见湘君公主不语,他嗓音阴刻,“夜黑风高,公主不怕夜狼吗?”
宁歌冷唇相讥:“许盛,你想为兄长复仇,是么?”
许昌有一胞弟许盛,亦在军中任职,眼前黑袍男子便是许盛。许昌伏诛,许盛杳无人影,只怕早已藏匿,幸而杨策知会过宁歌,要她特别留意。
兄长被杨策射杀,他心生不忿,迁怒于湘君公主,决意复仇,便有今日谋逆之举,趁怀朔镇防守空虚之际煽动镇民作乱。而镇民轻易攻破城门,冯晋怕是墙头之草、随风摇摆,守城不过是作作样子。
许盛纵声狂笑:“公主当真让人刮目相看,没错,杀人偿命,我要为兄长复仇。”
宁歌丝毫不惧,面色冷冽如浮冰:“你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