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单身问题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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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年之后

细水长流的日子,一晃近十年。

一天晚上,和一帮朋友聚餐后回家,刚走到楼前,突然看到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膨胀并移动起来,我吓了一跳。只听“哇”的一声,一股浊物喷射而出,酒气扑面而来。

是个酒鬼。我赶快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常青——

一声呼喊,把我牢牢地固定在电梯前。

常青——

又是一声,因为酒精的作用,此人声音嘶哑,但我仍能听出,是久违了的高远。

我把一团烂泥般的高远扶到小区广场一张石椅上坐下。

天边新月如钩。

广场空旷而黯淡。

万家灯火俯视着一对曾经有过故事的男女。

高远抱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身上,口齿不清地说:常青,你想我吗?

我无语。

可是,我想你了。我知道你不想我,你这个绝情的女人,太绝情!

李非说,天若有情天易老,人若有情死得早。在情场上,绝情是件护体防身的软肋甲,最好居家常备。

高远,我唤他的名字,但却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

我送你回家吧高远,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少喝点酒,别让家里人为你担心。我用力拖他起来。

我不回家,他死死的用臂膀环住我的腰。

你老婆和孩子在家等你呢,听话高远,快起来。我使劲掰他老虎钳子一样箍在我腰上的手。他索性连我的手一起箍在腰上。

我能感觉到,他在剧烈的抽泣。他的脆弱和他的暴燥一样让人瘁不及防。

高远,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既然送不走他,我只好坐下来对他循循善诱。

他思维混乱,前言不搭后语,舌头好象短了一截和牙齿失去配合。

我含含糊糊听了个大概。

他和老婆打了架,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被老婆的哥哥修理兼羞辱了一顿。大抵是说他草包、无能云云。在税务局混了十多年,而且有那么强势的妈,居然还是个小税管员。唉,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几个更加恶毒的字眼:烂泥糊不上墙。彼时,高远他妈已经退居二线,人走茶凉,高远可还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其实,就算铺就了虹桥花路,但对于一个丧失行走能力的人,也毫无意义。成功与否,内因与外因一个也不能少。

高远难道来我这儿寻找安慰?

我要是个男人,死都不会当着旧情人的面自暴家丑,太跌份。

我不喜欢男人絮絮叨叨地诉苦,跟祥林嫂他哥似的。有时候展示伤疤并不能换来同情,只会收获鄙视。是男人就该忍辱负重,咬紧牙关,泪不轻弹。

我强打精神,忍着不耐烦,听他痛说辛酸家史。

秋深、夜冷、衣薄。

我的风衣里灌满了深秋的寒风,牙齿不受控制的咯咯打颤。

高远一会儿抱着我号啕大哭,一会儿仰天长笑,从来没见过他醉成这个样子。我想,十年前快刀斩乱麻离开他的决定真是太英明。又突然觉得这样想,似乎太不厚道。但没办法,我的同情心被寒冷驱散,只想赶快逃进温暖。

高远伏在我的肩上渐渐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他从嘶哑的嗓子里咕弄了一句,常青,我听你单位同事说你还没结婚,为什么?

买嘎的!他的舌头和牙齿终于能够协调配合,完整地说出一个长句了,说明酒已醒。

为什么不结婚?结婚的人从来不需要向人解释结婚的理由,如果你解释,人家肯定觉得这人有病,而单身却总要面对许多为什么的好奇,如果你不解释,就会成全很多莫明奇妙的猜测。

单身是猎人枪筒里最后一颗子弹。子弹发出后,可能会收获一只野鸡,一只兔子或者一只肥羊,当然也可能一无所获。但是在子弹出膛前,这个子弹可以是任意想象。只要手中有子弹,心中就还有希望。

昏黄的路灯下,酒醒的高远伸出手,用冰凉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和十年前相比,高远的容颜居然没有太大变化,而我,我觉得此时自己已是满脸沧桑了。时光对男人总是比对女人偏爱。

高远捧起我的脸,目光复杂。常青,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良心不安!

哦?为什么?

我欠你的,我不该跟你上了床,却又去娶别的女人,对你不负责任。

高远也许以为,我是为他误了终身。

我笑,高远,别那么想,我们其实互不相欠。

不,我就是欠你的,虽然,是你先不要我的。

高远固执地认为,他欠我一份责任。

我突然感动,当今男人,脱裤子爱,提裤子逃的比比皆是,责任早就被扔进历史的陈迹中了。

高远不是我的初恋,但却是我第一个男人。对于性,我们都是彼此的第一。在美丽的丽江古城,一家宾馆,高远湿热的手荒乱地滑过我冰凉的身体,笨拙的把我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我扭过头去,突然百感交集。

他伸手触摸过来的时候,在我的脸上摸到冰冰凉凉的泪水,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的广场上,我们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