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隆美尔的嗅觉有时的确有超乎常人的地方。那一天,尽管隆美尔是在巴黎的市区里闲逛,但他的头脑中却一直在思索着西线的防御工事。当他想到刚才在伦德施泰特看到的有关盟军近期演习的情况时,忽然惊了一下,他立即向各级指挥官们发布了一项意义重大的命令:“敌军接二连三地进行低潮时期的进攻演习,这就要求我们对此要加以慎重的考虑。”各沿海部队要加紧进行在低潮水线构筑障碍物,“务必在6月20日前完成该计划。”
但由于隆美尔急于回家给露西过生日,他没有更多的思考这个问题。因此,这个纠正错误的机会,在他的头脑中只是闪了一下,就永久地离他而去了。
6月4日早晨,隆美尔以面见希特勒、汇报西线情况为由,让斯派达尔留在指挥所里照管军务,自己在作战部长坦贝尔霍夫上校的陪同下,告假返回德国。但他没有直接去见希特勒,而是先回家给露西过生日了。隆美尔想在给露西过完50岁生日后再去面见元首。
他一点也没有想到,此时的西线已危在旦夕了,盟军已经开始实施具体的登陆行动,代号“海王”。这是整个“霸王”登陆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
那么,是不是盟军的欺骗计划如此完美,德军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呢?不是。
事实上,尽管盟军的欺骗计划制订得十分缜密,但还是出现了很多漏洞。德军的情报机构早在6月1日就破译了英国广播公司向潜伏在法国各地的破坏组织发出的一组密码,长达125条。这组密码表明,盟军的进攻将在未来两星期内开始。
接下来,这个情报机构立即向巴黎的伦德施泰特和柏林的秘密警察报告:6月15日之前盟军将发动进攻。秘密警察又立即将这条消息汇报给最高统帅部。
6月2日,希特勒得到了这一消息。紧接着,最高统帅部把这异乎寻常的情报传达给总参谋部驻在西线部队的一个由情报专家组成的直属机构。这个机构肩负着就情报工作事项把有关消息转达给下属各部队的责任。可惜的是,那条重要情报到了它这里就再也没有传达下去,因为当天负责此项任务的正是一个反希特勒密谋组织的成员。
同一天,伦德施泰特的参谋们也接到了这份直接从情报机构传送来的重要消息。但他们看到这份消息是从广播电台获得的,没有认真考虑,就丢到了一边。同时,这些参谋们还认为,既然五个月以前隆美尔就接管了海岸各军团的直接指挥权,那么给这些军团发布戒备命令就该是隆美尔的责任了。于是,他们又出于应有的责任感把这份情报转到了隆美尔的指挥所。隆美尔的情报官员接到后,很是不以为然,因为他们经常接到这个广播电台的消息,早已失去了对它传发出来的消息的信任感。于是,在6月3日,B集团军情报部起草了一项命令:“鉴于过去的经验,6月1日以来敌方无线电不断为法国地下组织拍发的密码用语不能解释为进攻已迫在眉睫。”
正在替隆美尔值班的参谋长斯派达尔同意了这个报告,继续安然地考虑着他的密谋计划。,
但此时在希特勒大本营里,气氛却并不那么乐观。最高统帅部约德尔的参谋人员们已正确地预料到进攻目标将是瑟堡半岛,他们查看了潮汐表后警告希特勒说:“6月5日至13日将是适合盟军进攻的日子。”然而在法国,各级军官却对这些来自最高统帅部的警告置若罔闻。甚至隆美尔在离开之前也曾说过:“盟军是不会就进攻的。即便发起进攻,他们在海岸上也无法逃回去。”
在整个西岸防线上,似乎惟一心存忧虑的人就是防守在诺曼底的马尔克斯将军了,他在那只假腿的帮助下,迈着不便的步伐持续地在沿岸巡察。在视察诺曼底海岸线的第七百一十六师和第三百五十二师时,他感到有点心虚,因为这两个师中每个师的防御地段都长达50公里。5月30日,他跟撒尔穆斯谈起这两个师时说:“这里是全军最薄弱的防御地带。”
6月1日,马尔克斯又去了阿诺曼彻勒巴恩,他站在那里的一座山上,凝视着英吉利海峡的海面,仿佛正在眺望海平面远方的军舰一样。他头也没回地对身旁的_位陆军上尉说:“假若我了解英国人,下星期天他们将是最后一次去教堂祈祷,然后在6月5日那个星期一开船。B集团军说敌人还不会来,即便出动了,也是冲着加莱去的。但是我认定我们要在星期一迎接他们,而且就在此地。”
的确,B集团军绝没有马尔克斯那么忧心忡忡。总司令隆美尔和作战部长坦贝尔霍夫都离开了指挥部,只有那个一心要暗杀希特勒的斯派达尔守在那里。斯派达尔和隆美尔一样,坚信盟军即使进攻也只能在多佛尔对面的加莱地区展开攻势,况且多佛尔海峡的海潮在以后的许多天里是不利于军事行动的。
6月5日,没有隆美尔存在的指挥所成了斯派达尔的天下,他的密谋友人们聚集在那里,共同商讨着一份拟在推翻希特勒之后发布的和平宣言。
当晚22时刚过,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打断了斯派达尔小组的窃窃私语。这是B集团军情报部打来的电话:“第十五军团的情报人员报告,晚间21点15分,他们的一处无线电监听站收到了英国广播电台播发给法国地下组织的第二组密码。这意味着盟军的进攻日将是次日早晨,即6月6日。目前,撒尔穆斯将军已向第十五军团发出戒备命令,不知在诺曼底的多尔曼第七军团是否也应处于警戒状态?”
斯派达尔冷淡地思索了一下:“这个,你们给伦德施泰特司令部打个电话,征求一下意见。”但伦德施泰特的一位副官很快就回复了B集团军情报部,让他们自己定夺。
此时,夜色已深。情报部因为本来就对英国广播电台的消息采取不信任的态度,而且一直相信盟军登陆也只能从第十五军团的防区内上岸,既然他们已经戒备,就没必要打扰第七军团将士们的清梦了。
当然,一直把心思放在密谋工作上的斯派达尔也没有太多地关注此事,直到6月6日凌晨1点,客人们都走了,他才上床就寝。
此时,欧洲西线一片寂静。只有第十五军团正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在紧张戒备着,而守在诺曼底的第七军团则美梦正酣。
而在风暴猛烈、潮水低落的英吉利海峡中,6400多艘舰船组成的庞大进攻舰队正在悄悄地接近诺曼底。这支舰队从海面上已行驶了整整一天,可德军方面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察到这支舰队的到来。只要英吉利海峡里有一只德军巡逻船,也能提前十小时给希特勒发出警告,但德国海军因为失去了制海权,而且当时海浪太大,根本就没有巡逻船出海。
凌晨1时,英军进攻部队的六名士兵第一批被空投到瑟堡半岛上。随后,盟国部队源源而至,不可计数的英军伞兵和滑翔机遮住了满天星斗,一场史无前例的登陆大作战开始了。
1时10分,德军第七百一十六步兵师率先拉响了战斗警报。一分钟后,马尔克斯向他的全体部队发出戒备命令。诺曼底的第七军团终于在1时35分进人戒备状态。与此同时,第七军团的参谋长贝姆塞尔火速向B集团军指挥所打电话。电话铃声惊醒了斯派达尔,他和贝姆塞尔通话后又立即给在巴黎的伦德施泰特的参谋们挂电话。在短短的五分钟内,西线德军的各级指挥部陷入了一片嘈杂的电话铃声和惊异的喊叫声中。
凌晨1点40分,斯派达尔接到第十五军团的报告,他们也发现自己防守地段的海岸上方有空降兵正在着陆。斯派达尔立即断定,盟军在诺曼底实施的只是一次“局部攻势”。
凌晨3点,斯派达尔向伦德施泰特的参谋们担保说,他正在非常镇静地处理眼前的事务,诺曼底的敌人只是一种欺骗手段,第十五军团的防守区将是盟军进攻的重点,不能盲目地把装甲师开过去,以免上当。
凌晨3时50分,伦德施泰特驻巴黎的参谋长勃鲁门特里特将军焦急地提醒斯派达尔说:“盟军进攻地段的宽度表明,他们在诺曼底的行动完全不是一次局部的军事行动。”
早晨4时30分,第七军团参谋长贝姆塞尔将军不顾斯派达尔的意见,下令他的炮兵向敌舰开火。5时15分,他们在一架被击毁的盟军滑翔机里找到一份卡昂地图,这证明盟军的主攻目标正是诺曼底地区,但斯派达尔对此种说法仍然无动于衷。
5时30分,盟国海军对隆美尔的死亡地带和海滩障碍物开始了惊天动地的轰击。对此,斯派达尔却告诉第七军团:“目前,盟国海军轰击的目的还不显著。总的来讲,这好像是为配合以后在别处的进攻计划而实施的一次附加军事行动。”
德军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完全陷入了争议之中,他们似乎对盟军在诺曼底的进攻是否是一场大规模的行动各持己见。
而此时的隆美尔却是悠闲的,他远在赫尔林根自家的大别墅里,对西线的混乱状态一无所知。
6月6日对他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一天,他起得很早,身穿一件红颜色的条子花睡衣,踩着拖鞋,心满意足地从这个房间走人那个房间。整个别墅里,到处都是鲜花,客厅的桌子放满了各种礼物。而他刚刚从巴黎买回来的那双鞋子正摆放在最起眼的位置上。
这一天是露西的生日,而且是露西50岁大寿的生日。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女仆卡诺丽娜走了进来:“元帅,有电话找你。”
“哦,我马上来。”隆美尔以为这是希特勒的副官们打来告诉他有关元首接待事项的电话。他不紧不慢地穿过滑门,走进吸烟室拿起了听筒:“我是隆美尔。”
“元帅,我是斯派达尔,”一个焦急而紧促的声音,“盟军对我们的进攻已经开始!”
“……”隆美尔没有说出话来,他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马上回来!”
海王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