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引人注目的策略,读了一封来自纽约的新任罗马天主教的大主教弗朗西斯·斯拜曼的信(斯拜曼后来取代芝加哥的红衣主教穆德林,成为罗斯福在美国大主教中最好的朋友。在战时他曾为罗斯福完成了许多外交使命。在战后的第一次宗教会议中。斯拜曼升职为红衣主教。他很可能是现代美国历史上最有权势的神职人员)。大主教写道:“‘有保护但不需要’胜于‘需要但是没有保护’……我们再不能当看不到的地鼠,也不能当不愿看的鸵鸟……我们美国人需要和平并且我们将为和平做准备,但不是定义为饥饿或死亡的和平。”在竞选最后的决定性时刻,美国天主教领导人为总统付出了一切。罗斯福已经不能再祈求什么更好的礼遇了。这也给未来红衣主教斯拜曼的教友约瑟夫-肯尼迪于10月29日晚的演讲打下了基础。
肯尼迪做了一个精心准备的有说服力的演讲:他刚“从备受战争折磨的欧洲回到我们深爱的祖国的海岸更新了我的构想,这个国家必须并且即将远离战争”。他很确信两位总统候选人在这一点上观点相同。“不幸的是,在这场政治竞选中,美国总统被指控试图使美国卷入世界大战。这种指控是错误的。”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训练一任新总统了……我们的孩子和你们的孩子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其他东西都重要的多……而他们和他们的孩子将要继承的是什么样的美国?这需要我们所有人慎重考虑。”
“在这些考虑的启示下,我认为富兰克林·罗斯福应该连任美利坚合众国总统。”
肯尼迪的评论对罗斯福的竞选产生了戏剧性的积极影响,特别是在大部分人本以为他将指责总统并支持威尔基的情况下。如果说美国和英国有可能将美国拖入战争并签署了秘密协议,肯尼迪当然会知道,并且他的个人倾向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上,许多事情他是最后才得到罗斯福通知的人,但民众并不知道此事。)威尔基认为,这场演讲在大选一周前给了他致命一击。
当天晚上,即10月30日晚上,罗斯福的对手林白上校在耶鲁大学通过覆盖面很广的广播对总统进行了公开竞选前的最后一次攻击。林白以追述家庭历史作为他评论的开头。他的父亲年轻时在明尼苏达州曾被印第安人追逐过,他的父亲死后仅十年,他就勘测了跨越半球的航线。他出生在莱特兄弟首次飞行的一年前。他批评自己的国家——1917年卷入战争,1919年放弃欧洲和国际主义,对20世纪30年代德国和意大利的重新武装无动于衷,然后决定发挥作用并把法国和英国推入战争。他说这根本就是没有政策的体现。“我们必须决定,我们的安全是建立在对美国的防御上,还是建立在试图控制世界其他地方的事务上?”他向听众表达了他爱憎分明的情绪。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演讲,没有以前演讲中的种族主义者和纳粹倾向的反映。但是他的目的达到了,无论是学界人士还是一般听众,大都礼貌地接受了他的演讲。
但不久后,罗斯福在波士顿的演讲又使人们把林德伯格忘到了脑后。早些时候火车停在开往波士顿的路上,离康涅狄格州新港的耶鲁大学不远的地方时,总统在他的火车里就已经演讲过了。他认为之前选择性征召1600万男兵是一件普通的事。他说:“我们开始训练更多的人,不是因为我们希望利用他们,而是和你们今天撑开伞的道理一样——防止被淋湿。”尽管他的比喻很简单,但在新英格兰的一个寒冷雨天里,这可是一个十分有效的分析。
总统专列在从纽约到波士顿的路上做了许多短暂停留,罗斯福会短暂地出现并简要向当地的支持者们做演讲。在每一站,来自全国各地集会组织者发来的电报和信都被成袋地搬上火车。大多数信件的核心是在讲总统应该强调被征入伍的年轻美国人将不会被派去参战。
1940年10月30日在波士顿,罗斯福进行了另一个有纪念意义的竞选演讲:“我能向美国的父母们保证,他们接受训练的每一个孩子会得到很好的寓所和饮食……当我和做父母的人谈话时,我将给你们另外一个保证。我以前曾经说过,但是我将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你们的孩子将不会被派去参加任何国外的战争。”此外,没有人会认为应付对美国本土的攻击是不合适的。他已经向罗斯曼解释说:“如果有人攻击我们,那就不是一场外国战争了,对吧?要不然他们是希望我保证我们的军队只会在另一场美国内战中被派上战场?”罗斯福对国民们和平主义优柔寡断的忍耐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听到罗斯福在广播中的讲话,威尔基破口大骂:“这个婊子养的伪君子!他这是在使诈!”这确实是罗斯福想要做的,但威尔基迫使罗斯福以最公正的措辞给出了一个不参战的保证。11月2日,罗斯福在纽约布法罗说:“你们的总统保证,我国不会参战。”在参战与否这一关键问题上,威尔基开始相当礼貌地指责罗斯福在关系到数百万美国家庭生死存亡的问题上公然撒谎。有些人认为,罗斯福的保证让他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不过他从未想过要求国会向一个从未表露过敌意的国家宣战。
候选人都对民意测验的结果表示失望。结果显示,罗斯福稍稍领先于威尔基。对于双方来说形势都极为严峻,他们在经济政策上的支持率基本持平,但在外交政策这一最受关注的问题上,罗斯福领先了15至20个百分点。
11月3日,罗斯福在克利夫兰重述了他那已经熟知的演讲词。听众人山人海,场面宏大。之后他又回到海德公园,并在选举日前一天游历了他的家乡地区。这是他自1910年以来的一贯做法,除了1922到1926年他病情极为严重的那段时间以外。
11月4日傍晚,在罗斯福陈列着书架和高椅的宽敞客厅里,总统向全国发表了他四年一度的选举前夜的演讲。由于临近选举日,他照例避免谈及党派之争。他一向的原则是在国内事务上不显露出对对手的敌意,至少在公开讲话中如此;为团结反对者,尽可能多地保留余地,他总是让他的支持者如伊克斯等给对手以政治上的致命打击,而自己则袖手旁观。他总是力求保持美国在精神上的团结统一,以集中对付真正的敌人。自他就职成为总统以来,他一直不曾怀疑过,纳粹德国同它在世界各个地方的帮凶们才是真正的敌人。
当天晚上他说:“朋友们,在这个选举日的前夜,我又一次沉浸在我海德公园家中的安宁里。我想对你们谈的与党派政治无关,而是关于我们的祖国——美利坚合众国的,我们对她都有着深厚的与生俱来的热爱和忠诚。今晚,当我与家人一起坐在这里时,我想其他的美国家庭——这片土地上数百万个家庭,也正坐在他们自己的家里。他们已经安静地用完晚餐,待会将安宁地入睡。明天他们可以自由地外出,平静祥和地继续他们的生活,自由地诉说心中所想,自由地实现心中所愿,自由地选择他们所热爱的事物。明天,他们可以自由地选出他们的领袖。当选择一经做出,这位被选出来的领导人会成为实现所有人民意愿的执行者。由人民自然生成自由表达的意见,比任何一个人或是一小群人的想法都更明智。你们的意愿是整个美国的意志的一部分,你们的声音是整个美国的声音的一部分。明天,当你我站成一排准备选举时,我们是在向自由平等投出自己的一票。”(当然他是不可能站着排队投票的,但是这是个给人好感的形象。)
他赞美了美国和民主,却并没有请求听众投票给他。他知道并且也希望这样做人们不会将他的讲话与他的政敌屡屡责难的独裁野心联系起来。第二天,罗斯福携妻子和母亲去参加投票,之后一直安详地等待着人们的裁决。
这个夜晚比前两个总统选举之夜更加漫长。总统官邸的接待室里到处是亲戚、邻居、幕僚和朋友。而罗斯福本人只跟少数几个人坐在主餐厅旁的一个小餐室里。他一边听着广播一边计算,同时从通讯社送来的新闻带也在餐室的机器上运转。他的警卫队长麦克·雷里守在餐室的门口,阻止那些未经授权的人擅自闯入。一开始罗斯福显得很放松,但一会儿之后,他毫无预兆地让雷里把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甚至他的家人也不例外。这倒没有让埃莉诺有丝毫的难堪,倒是让摩根索有些不高兴,因为他似乎是以同总统的亲密程度来衡量自己在国家中的地位的。
罗斯福在小餐室里独自待了大约40分钟,据称当时他烦躁不安,汗流浃背。一些杰出的历史学家曾试图对他当时的心理做更确切的分析。罗斯福可能是有段时间感到肠胃不适。尽管威尔基在一开始的成绩有些出人意料,但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结果足以让罗斯福感到震惊或泄气的。
到凌晨2点30分,形势明朗了,罗斯福比对手多了大约500万张直接选票,这次选举的投票数超过从前任何一次选举,罗斯福比对手多出的选票是总选票数的1/10。罗斯福得到了与1936年相同的2700万张直接选票,但威尔基得到了2200万张直接选票,而1936年的兰敦只有1600万张票。第二天早晨,威尔基承认竞选失败,罗斯福赢得了449张选举人票,威尔基有82张。双方赢得的州数为38对10。威尔基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竞选,但每次他快要打开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局面时,罗斯福都阻挡了他前进的道路。
睿智的罗斯福当然不会在选民面前表现出傲慢;他极为擅长讽刺政治对手。威尔基承受着胡佛经济萧条和奈伊的孤立主义的沉重负担,而罗斯福从来也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根据他一贯准确的直觉,罗斯福没有采纳埃莉诺和其他许多人的建议,而是任命了共和党的史汀生和诺克斯,同大商业集团达成和解,并且缓和了新政中的党派行为,因为世界危机已迫在眉睫。当然,他在第三个任期中的这些做法还是遭到了激烈反对。
在这次竞选的一次演讲中,罗斯福曾说:“我们要建立一个团结的国家,不会忽略任何人。”这句话被他的继任者们反复地引用。他费尽心血来团结这个国家,除了那些他认为是纳粹支持者的人之外。他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比起1932年经济和民众心理陷于崩溃边缘的那一次,1940年的大选可能更为重要;困难也是巨大的:总统只连任两届的传统、对战争的疑惧、大萧条的阴影,以及威尔基竞选带来的压力,所以这大概是罗斯福政治生涯中最辉煌的一场胜利了。
威尔基也从此改变了他的政治生涯。他不像那些保守的共和党人,而是能对他的政敌更加友好,只是他的身体状况和政治生命都开始恶化了。产业工会联合会主席约翰·路易斯如他承诺的那样宣布退休。后来他又担任了矿工联合会的主席,但并没有像在罗斯福的前两个任期里那样获得信任。查尔斯·林白继续向小范围听众宣传孤立主义,但终其一生,他最多也就被视做一个新纳粹分子而已。
议会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动。民主党得到了六个众议院席位,但失去了三个参议院席位。由于南部民主党是亲英和要求加强防御的,他们与共和党中孤立主义者的同盟也就宣告终结。罗斯福又一次牢牢掌控了联合政府。(众院中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席位之比是268对167;参议院中则为66对30。)
11月8日,富兰克林·罗斯福回到了华盛顿,并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向他祝贺的群众人山人海。几百个孩子追随着他的汽车奔跑,几万名群众列队在他从车站到白宫的街道两旁欢庆。他偕同夫人埃莉诺和副总统华莱士夫妇在白宫的北廊向他的支持者们挥手致意。从此,罗斯福几乎成了美国总统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