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大学毕业已经两年多,在一所高职学校工作。但他一直是合同工,没有正式编制。像这种国家单位,一直有句话说得很形象:“有编制的,天庭认可的,就是神仙;没有编制的,天庭不认可的,就是妖怪。”馒头原本以为兢兢业业的工作可以换来一个带编制的名额,但现在事情显然发生了变故。
在学校的一个领导办公室里,人事部莫主任隔着办公桌与馒头相对而坐。莫主任的背影宽大,衬得对面的馒头脸型瘦小。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莫主任不苟言笑地问道。
“也没、没什么。”馒头看着莫主任那张显得孔武有力的国字脸,心生胆怯。
莫主任一边看文件一边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事说事。”
“好吧……我整理好我的情绪了……”说着,馒头却不小心把旁边的盆栽碰倒了。
莫主任看着馒头慌乱地扶正那盆盆栽,他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那盆绿萝犹自颤动的叶子:“可能是它情绪不太稳定。”
“对不起,”馒头深吸了一口气,“很冒昧越过李科,直接来找您,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听说入编的指标已经有人占用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指标不给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莫主任略一沉吟:“你做得挺好的,对于这两年你对单位所做出的贡献,我们在此表示感激。但是你知道,我们正在压缩编内用人……当然,像你知道的,我们今年还是进了人。但是指标太少,从单位人才配置、知识结构更合理的角度出发,我们决定还是不要计算机专业的了,所以很遗憾。不过,如果你想继续在这儿工作,我们还是可以和你续签合同的。”
继续这个零时工的岗位?这显然不符合馒头的预期。馒头的心里落差很大:“我……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馒头的大脑在飞快地打着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之前也隐约听说,有另一个女生威肋着他入编的岗位,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两年,他一直在网络科做事,早出晚归,他的工作态度、工作能力领导都是肯定的,但是他也知道,毫无背景成了他留校的掣肘……馒头转念又想,既然结果如此,或者先干着零工,反正目前还没有别的去处。也许是没前途,但好歹还稳定,能有一份工作和收入……但是,在这里有编人员和零聘人员待遇差别太大,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很压抑,总觉得低人一头。难道要继续再过这种没有前景的压抑的日子吗?
“莫主任,”馒头迟疑间直接冒出一句,“之前于主任找我谈话,说可以让我调进来的。”
莫主任的脸色一下黑了下来,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看来,于主任的话不太灵。”
于主任是学院分校区管理办的领导,而莫主任是校本部人事部的主任。之前就一直风传这两人有些矛盾,馒头刚才这样说话明显犯了忌讳。不会说话就别说嘛,口腔溃疡用药,只献给嘴贱的你!
馒头还在惶惑不安的当儿,莫主任却早已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事要赶着出去。”
“莫主任……”馒头急忙说,“我想留在这儿继续工作,该找哪里续签聘用合同?”
“对了,我刚才记错了,”莫主任驻足片刻,“今年合同工的指标我们也已经招满了。”
莫主任说罢转身离去。临了,还听到他小声嘀咕:“零工现在都一大堆人抢着干,还挑肥捡瘦的!”转瞬间,莫主任便已走远,剩下馒头一个人呆呆地愣在那儿……夕阳西下,走廊上的残阳将馒头的背影拉得好长,馒头不说话,他倔强而帅气地抬起手,用手背擦掉流到唇边的清涕,怅然地看着那破碎一地的忧伤。唉,原以为好不容易修成佛,现在却一步走错打回妖!
入夜,在那间出租屋的客厅里,老狼、吕奇、可心和馒头围坐在一起,大家知道了馒头工作上的处境。
“意思就是说连合同工也不和你签了。”吕奇咂咂嘴。
“在那里辛苦了两年,就这样被他们无情地辞退了。”老狼吐了一口气。
馒头的情绪更加低落:“我见过那个招进去的女生,样子相当不起眼,据说她能一路凯歌地把别人挤掉,是因为某个上级领导给单位打了招呼。”
“这年头,”吕奇意味深长地说,“有能力的敌不过有关系的,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所谓不幸的人生是一样的,幸福的人生各有各的好爹。”
“人生就是这样,”老狼语重心长地说,“你努力做到最好,可能还不如别人随便搞搞。唉,馒头,你这叫只知人生有路,不知人生有墙。我现在只关心你接下来还有没钱付我的房租。”
可心在一旁有些不满地瞪着老狼:“这个时候别说这个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这是提醒他!”
可心是最关心馒头的人,她想安慰一下馒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对了,馒头,我帮你介绍一份工作吧。”
馒头看看老狼和吕奇,自己还要一个小女生帮忙介绍工作,他心里感到更加难受。
“什么工作?”馒头怯懦地问。
“我前几天看到我们学校宿舍门口挂着牌子,说学校正在招宿管。”
馒头沉默。
吕奇笑了:“哈哈。”
老狼也笑了:“真是个不错的介绍。”
“你们不要瞧不起这份工作,”可心有些急了,“之前我们有个师姐毕业的时候曾考公务员,但她没有去,最后选择了在男生宿舍当宿管。宿管也很有价值呀,能帮助到这么多学生……”
“等等,”吕奇打断可心,“你的师姐是去男生宿舍当宿管是吧?宿舍里有她的情人,答案是一定的。”
“嘿嘿,”老狼晒笑一声,“其实像我这样的中年男人也一直有个理想,就是去澡堂女生部当搓澡工。”
吕奇和老狼越说越来劲,两人一副很吊很欠拍的嘴脸。吕奇接着调侃:“你说如果你喜欢艺术酷爱音乐不屑于公务员还勉强说得通,宿舍阿姨是解决中老年就业的岗位,能有什么追求?”老狼也毫不留情:“还有你说你那个师姐不去当公务员,有点混淆概念,是录取了不去,还是不去参加公务员考试,或者是她考的偏远山区不想去。”
“你们别在这里冷嘲热讽的!”可心很气愤,“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无论他是当公务员,还是去当宿管阿姨。”
“对对,是个挺不错的选择,馒头,好好把握机会,去当宿管阿姨吧。”吕奇说话时还加重了“阿姨”两个字的语气。
“馒头阿姨,不但改了性别,还成长辈了,让我这个中年大叔情何以堪。”老狼说话的语气不阴不阳。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可心越发愤怒。***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