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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 淡磨明镜照檐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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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墨涵的银子是在你这里吧?她即便要去什么地方也会来取吧?”问话的是胤祯。

胤禟却说:“她不会是去南边了吧?”

胤祥从外边进来,说:“有消息了,九门提督传来的,说是酉时三刻,见过枣红的马驮着个女孩闯出了西直门。若非是守门的佐领认出是五哥的马,原打算追上去治她的罪。”

“追不上,五哥的马是沙场上历练过的马。旁的马被墨涵用簪子扎,她早就被甩下来了,可五哥的红拂却会越跑越勇的。”胤禟说。

胤锇问:“她去西边什么地方?”

大家都看着胤禩,等他作答。胤禩并不作答,只沉默的闭着眼,忧虑、懊悔、心痛、自责──谁也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兰兮在一侧用镊子小心的把胤禩手里的碎瓷片取出来,胤禟那句“小产”,让他失控的把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

都知此刻急也没有,天亮方出得了九门,胤祥坐到胤禟身旁:“小产的事,你该早告诉八哥。”

“我答应过墨涵不说。都是我大意了,只想着怎么把绮云这事瞒住墨涵,反正她不会进宫去,所以才劝八哥先别知会她。等她心里的忧伤淡点的时候,再让八哥给她细说。”

胤祯有些不服气:“你心软瞒着,却帮了倒忙。”

胤禟却有些火大:“谁看了不心软?包着她的被子都被血染红了,睁大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不能让八哥知道,你狠得下心肠么?”

胤祥说:“不过她气色尚好,倒看不出什么,好像还胖了些。”

“她就是怕八哥看出来,每天光乳饼就要吃一斤!”众人都知道墨涵不喜欢羊奶的膻味,乳饼一类是素来不吃的。

兰兮咳嗽几下,众人才发觉胤禩已睁开眼看着他们,这才想到适才的话只会令胤禩心中更加难受。胤禩沉吟片刻,说:“墨涵不会主动去任何地方,只可能骑着马随意走。天亮咱们就去城西四处打听,总会有人见过她。不管是谁先寻到她,都不要费唇舌去解释,那样只会激怒她,你们谁也说不过她的。要紧的是先把人带回来!”兰兮还要为他上药,胤禩却谢绝了,此刻他只觉手上的刺痛能让他稍微清醒的思考问题,这点伤痛与墨涵所承受的岂能相比。

墨涵实在没办法打听出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因为这个大宅子里的每个仆人都是哑巴,而且是清一色的男人。她怎么来的此处,睡了多久,全都是疑问。那个人可知道自己无家可归的苦楚,不去想他了!一个四十岁的仆人给墨涵送来粥菜,还守着看她吃完。之后就不再有人来理会她。

墨涵只得出了屋子,到处遛达,似乎处处都熏了香一般,淡淡的幽雅的梅花香味。她已看见十来个人,都是哑巴,每个人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事。她拉住个在院子里修剪万年青的仆人,给他比划着大马的形象,然后又学着马奔跑的样子,好歹是表达清楚了。仆人把她带着左拐右拐过了几道门,到了一个过道上,指了一扇门,就倒回去了。

墨涵进了那扇门,果然是个马厩,一个超级大的马厩,地面比上驷院略小点,不过圈养的马却全是上品。如果用豪华轿车来形容上驷院的马,那这里的就全是顶级跑车,肌肉、线型一级棒!而且这里马的待遇很好,全是住的单间。

却有匹大白马看上去眼熟,那马见了墨涵竟也兴奋的嘶鸣起来。“海棠?”可是不是说已被太子杀掉了么?她又仔细去瞧,越看越像。只可惜没有松子糖,否则一试便知。却听见背后有声音,一个男人正牵着老五的枣红大马进来,看来马已做了宠物美容,干净不说,更显威武了。那男人也不理睬墨涵,只取出个小盒子,把一种油涂到马蹄上,他显然是做惯了这类事,细致不说,更力求完美。涂油的工具是支毛笔,若只看他的姿势,还以为是在作画,柔美得墨涵都心生羡慕。

墨涵过去问道:“请问有喂马的松子糖么?”

那人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对她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墨涵又凑得近些问:“请问有喂马的松子糖么?”

还是沉默,不过墨涵倒发觉他的装束大别于仆人,虽然也是简单的青衫布衣,却是专门浆洗过的。

她有些惋惜,这样优雅的一个人却也有残疾:“可惜啊!可惜!”

她不再去费口舌,又去看那白马,想起以前为了好玩,给海棠梳分头,遂取了簪子给这白马理顺毛发,意欲一试。刚分了个中线,手就被拉住,那男人是满面怒容,一下子夺了她的簪子:“你伤了红拂还不够么?”却不是哑巴。

红拂?五爷的马么?墨涵赶紧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要看看它是不是我的海棠?”

这下愣住的是那男人:“你识得海棠?”

“真的是海棠么?它──它不是死了么?”

那男人只是追问:“海棠是你的?”

墨涵点点头。

“真是你的?”

墨涵不耐烦了:“我只是要证实一下而已,现在它在这里,我又不会夺回来,你反复问做什么?”

“那五爷被皇上罚着圈禁三月也是因为你了?”他倒是什么都知道。

墨涵才想起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的确是她连累了胤祺:“是哦,我伤了海冬青,五爷是因为包庇我才被皇上责罚的。对不起!”她忽然觉得这个对不起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对这个人说。

那男人却忽然兴奋起来,激动的上前握住墨涵的手,简直是革命同志会师的热情:“我还以为没机会感谢你,却不想还是红拂有灵气,领了你来!”

墨涵实在不敢打击他的情绪,几次要甩开他的手都强忍住:“你要谢我什么?”

他脸上浮现的居然是女子般的娇羞,莞尔一笑,妩媚的呈现着春意,他好似在回忆什么欢喜的事情,半晌才对墨涵说:“你也别管我谢你什么,反正你受之无愧就是了!”

墨涵尴尬的咧嘴苦笑,看看自己的手,他才不好意思的松开,说:“海棠是被五爷调包救下的,生了匹杂色的马,威武得很,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说起马就口若悬河,墨涵一看就知道他唤作匪思的马是海棠去勾引野马的结果。

“没什么匪夷所思的,它的老子是草原上的野马,蒙古人说是神马。”

“怪不得呢?”

“我都知道马的名字了,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那男子羞怯的一笑:“我都忘了说了,我的汉名叫策风,是五爷给我取的。我知道你叫墨涵,五爷说过。”他只要不说马,就又恢复女儿家的情状。

“策风,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来的?”

“这是五爷的庄子,你昏睡着,红拂常来,所以就带你来了!”他带着墨涵进了书房,亲自生起炉子烧水沏茶,他做任何事都认真极了。

书房的墙上只有一幅画,画的正是墨涵伤那只御赐海冬青。

墨涵见他俨然主人般操持着一切,心里渐渐有了谱,问道:“五爷真的什么都给你说?”

策风很是骄傲:“当然!”

“可他怎么没告诉你我一直喜欢他?”墨涵很认真的说。

策风的神情先是狐疑,不过瞬间就释然,眼波流转,深情款款:“五爷没说过,所以你说的是假话。”他的语气很坚定。

墨涵笑笑:“我不会喜欢五爷,就算喜欢他,我也争不过你!”策风惊诧的看着她,她却正色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因此瞧不起你和五爷。而且我很羡慕你对他的信任,想来他也是对得起你的深情的。”

墨涵和策风只三天就混得很熟了,不过多半是策风在说胤祺的好处,墨涵只是一味的倾听,她向来没有痛快倾诉的欲望,什么事都郁积于胸。策风是正黄旗的一个宗室家小妾养的儿子,在家里就被嫡子们欺负惯了,从小倒是和他老子的马夫亲些。后来就在正黄旗下当兵,归胤祺管,胤祺见他熟悉马性,就让他专门管战马。几次出征胤祺都把他带在身边,还救过他的命,多年的朝夕共对,两人心里都有了那样的情意,只是世俗的阻碍太多,都隐忍于心。后来战事停了,胤祺怕他回去又被欺负,就把他安顿到这里,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家。而直到胤祺被圈禁,来庄子呆了三个月,他们才最终迈出了那一步,所以策风一直觉得墨涵是间接帮了他的大忙。

“策风,其实你们对彼此都有感情,走到一起只是迟早的事,我并没帮到你什么。”

“墨涵,其实就算你瞧不起我都没什么,只是我不愿意为了我的缘故,让人低看了五爷。”

“错的是他们,不是你们。这个世界只有男人、女人两种,不能因为不喜欢异性就剥夺爱的权利吧?只要是诚心去爱,就是美好的,若有人瞧不起,是他自己的观念有问题。”

“能认识你真好,你说的这些让我再无半点遗憾。”

“你就这样守在这里等他,不会寂寞么?”

“怎么会?我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照看着我们的马,等着他回家──”

策风简直十足的小女人样,墨涵虽觉得他幸福,可若要她学这个生活状态,是万万不能的,那不是就完全失去自我了么?

“墨涵,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出城来?是心里难过,才扎了红拂吧?”策风和她做了朋友,倒不再计较她虐待动物的暴行了。

“策风,我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见到那个人!”

“可就你现在说话的样子,你是忘不了的!不见就有用么,不见了你就不再爱了么?你心里惦记的是谁?”

“我哪里有惦记谁?”墨涵倒不愿意承认。

“墨涵,两个人在一起哪里有不闹别扭的,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你的那个人做了什么事惹你难过了?”

墨涵一想起绮云的肚子就是气:“卑鄙、下作!”

在策风看来,连他和五爷的断袖都是能接受的,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容忍的:“难道他把你卖给别人了?”

“是啊!我还帮他数钱呢!”墨涵不想再讨论下去,“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

“我,我在关外埋了件东西,我得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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