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至爱吾爱(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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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泸 一剑挥落巨石分

未入夜,仁孝走了,留下一本画了符的《旧唐书•本纪》和诸多叮咛,若错过小雪那日,则魂飞魄散,无以回生。她走得很急,她的期限也是十月二十,她急着回到那记载了她所有爱恨的紫禁城,她是想同儿子隔得更近些吧!她临走,不愿去看那龙帐,那里,曾经为她画眉的男子兴许正搂着别的女人在慨叹**苦短吧,可出了行辕,却忍不住回头,忍不住去哀悼心中的痴情,恨实在比爱要难很多,爱却能承载更多的恨。在转身那一瞬,她的眼中不再有恨,有的只是沉浸在晏殊词中的爱恋。她孤单的走了,她南行的归途中可会有北雁带去离人的音讯呢?墨涵远望着掩埋在暮暮黄昏中的车辕,如果仁孝没说错,或许是有血缘的,至少她临走充满了对墨涵的不舍与歉疚:“涵儿,好好珍惜剩下的二十天吧!四阿哥对你也是真心的,去了那里,应该会很好的!”

二十天,是啊,明日就是生辰了,到这边的第三个生日,总算有了捧着整颗心说“我爱你”的人。其实自己不该怪责仁孝,若没有她的选择,自己怎能机缘至此,怎能真的爱过,活过。曾经拥有,且容她拥有的东西很多。胤禩,哪怕仅仅是于心底轻唤他的名字,也会有浓烈的爱包裹墨涵。

或许,用自己余生的陪伴来弥补胤禛一步之遥的登顶,给胤禩、胤礽争取更多的机会,让胤祥、胤祯还像儿时那般亲密,胤禟、胤锇做他们的逍遥王,还有大阿哥、三阿哥,还有好多人,都该比本来要好才是吧!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只是路过罢了!自己也得到了很多,本来空空如也的心被各种爱填塞得满满的,从乞丐变成了富婆,很好啊!两个舌尖音,胤禩,不曾唤出,只用轻启朱唇,这就是她信念的源泉了。

“你怎么在这里发呆?”胤祥焦急的拉着墨涵就跑,“出大事了!”

墨涵却不急:“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她反而拖住胤祥停下步子,“即便你家老爷要我的脑袋也吓不倒我!”

“皇阿玛要给八哥指婚了!”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我和胤祯都在阿奶那里伴驾,皇阿玛带着明尚额驸和那个绮云格格来见驾。安亲王是绮云的郭罗玛法,说是当日安亲王与皇玛法兄弟情深,对皇阿玛又承托孤重任。安亲王最喜欢绮云,临终前曾求皇阿玛的恩旨,无论绮云看上谁,皇阿玛都会给她做主指婚。我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绮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却有这样的埋伏。阿奶说八哥才学着当差,再等几年定也不迟,皇阿玛却说先定了也不急着完婚,事情就算铁板定钉了。因为提了先皇,阿奶也就没法儿阻止了。我和胤祯连忙借尿遁出来给你们报信。”

墨涵忽然紧张:“你说你和胤祯都出来了,那胤祯去了什么地方?可是由他去找胤禩?”

“是啊,怎么了?”

墨涵撒腿就跑,她只盼有什么事绊着胤禩一时半刻,能让她赶得及拦下他。胤祥追上来问:“怎么了?”

墨涵步子不停,只说:“你可是跟我好些,一会儿帮着我,别听你八哥的。不能让他去见皇上。”

胤祥只得答应着。

到了胤禩那里,却是胤禟与胤锇坐在那里喝茶。

“胤禩呢?”

胤锇却不紧不慢的说:“涵妹妹,不是我说你,成天连声哥哥也不知道叫,把咱们几兄弟的名讳呼来唤去。你再这样大咧咧的,八哥可不娶你了!”胤祥给他递眼色制止,他却未看见。

墨涵也不吼他,只追问:“胤禩去了哪里?”

“我们才来,茶都还热着呢!我舅舅送了把宝剑,想拿来给八哥看看,小太监说八哥一个人出去遛马了。还说十四弟也来找,让竹心领着寻八哥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你有急事就坐下来等等,也别出去,免得途中错过了。”胤禟直接叫人上茶。

墨涵刚坐下又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把端茶进来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茶盘带杯子都碎了一地。她想到若胤祯寻着胤禩,定是会直接去太后那儿退婚,自己决不能在此空等。

见她要走,胤锇却拉住,说:“你也见识一下九哥的剑吧,当真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墨涵敷衍着接过来,拔剑出鞘,剑身通体黑色,浑然无迹,伸手欲抚,被胤祥拉住:“你要做什么!”

“这剑就是再世的湛泸——”

胤禟炫耀的话不曾说完,墨涵就合剑还鞘,说声:“好剑!借我一用!”

声未落,人就出了帐。

胤祥说声“糟了”也要跟去,却被拉住追问缘由,胤祥急说:“皇阿玛要把别的人指婚给八哥!”

“难道她拿剑去斩八哥?”胤锇嚷道。

胤禟瞪他一眼,问:“怎么回事,指的哪府的格格?”

“你表妹!”

“那快去追啊!”

他仨欲出行辕,却被侍卫拦住,说是才刚有通体白影闪了出去,他们正没法交代,这夜里出入,定要几位皇子拿出腰牌。胤祥只得去求了胤禛,他却乐得看笑话:“即便老八娶了绮云,墨涵也不会刀剑相向的,你们着什么急?”话虽如此,还是行了方便。

他们出去没追上墨涵,却先遇见了胤禩与胤祯,显然墨涵是走错了方位。胤禩吩咐着几个弟弟:“墨涵夜里出来定要迷路的,你们分头去寻她,我先回营。”

其他人都应承着,惟独胤祥策马挡在胤禩跟前,说:“八哥,你今天不能去见皇阿玛!”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答应墨涵帮她拦着你!”胤祥说起来也觉底气不足,他这做弟弟的哪有忤逆哥哥的道理,而且墨涵的性子怎么会在她最着紧的事上如此大度呢?他知道自己的拖延只得片刻,却不知墨涵身在何处。只得大声喊着墨涵的名字,又要胤祯和他一起呼唤。可巧墨涵迷失了方向,却离得不远,立刻回应起来。

胤禩哪敢待她过来,可胤祥虽小,马上功夫却是极好,任他左右回旋,竟甩不掉他的纠缠,只得好言哄他下了马,却乘其不备,手脚并用将他摔在地上:“十三弟,得罪了。”他让胤禟与胤锇上来制住胤祥,就要上马。

听着墨涵的声音近了,胤禩甚是焦急,不防胤祯竟上前拉住马笼头,立在马前,他还未问,胤祯就说:“墨涵最有主见的,她让胤祥拦着你一定有道理。”

胤禩也不敢动,怕马失蹄伤了幼弟,只喊胤禟来帮忙。胤禟过来拦腰把胤祯抱起,可这时,墨涵已到了跟前:“胤禩,你莫走,我有话给你说!”

“有什么等我见了皇阿玛再说!”胤禩知道她会有一堆的歪理来说服自己。

墨涵却把气发在胤禟身上:“胤禟,有本事你自己去向你表妹求亲,何必撺掇着你八哥去皇上那里作恶人。”

胤禟是有私心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胤禩不愿耽搁下去,二话不说,一夹马肚,绕过墨涵就要走。未出十丈,就听见众人的惊呼,转身去看,不知何时,墨涵手里多了一柄宝剑,那剑乍一出鞘,竟嗡嗡作响,似乎在墨涵手心中振动。

她还是握住了剑,舞个剑花反手剑已驾在颈项之侧:“皇上都已定夺的事,你去了就改得了么?太后都已允诺了,这事除非你死了,就不会有改变。为了皇上的面子,你只要一息尚存,就得娶你该娶的人。这些道理你比我更清楚,你还执意要去就是不顾性命了,那不如我先走一步好在黄泉道上等你!”

“墨涵,你先放下剑!我也是为了你!”

“莫说为了我,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你娶了谁,娶了多少个,我都不在乎!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墨涵强硬的说。

“墨涵,你还小,你不知道名分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它包含的不仅仅是一个嫡妻的尊贵,还有更多,我不能把你的命运交由他人!”

墨涵心里很痛,她明白胤禩的言外之意,他的出身让他背负了很多的压力,需要他比别人更加努力更加出色才能换来母亲的出头之日。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决定要走了,必须得走了,能留给胤禩什么,自私点儿,墨涵希望诚如当日二人的誓言,要他以一世的追忆来回报她的深情,可这对胤禩而言不是最残酷的么?莫若此刻一时的痛苦让他割舍这无法续写的情缘吧!墨涵不是不记得活佛的锦囊,可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回到这里。既然是为了爱他而离去,就该选择对他最好的方式结束:“胤禩,你又能承担我什么?能掌控我们命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们的皇阿玛。你们的婚事都不是自己能定的!要笼络的亲贵、要安抚的朝臣,你们兄弟姐妹的婚姻是最好的法宝!这些都是利益!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会为了利益出卖你们任何一个!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个不定的因素去毁掉你所有的一切!”

众人都不解的看着墨涵,这些话,这些生在帝王家的儿子每一个都明白,或许理解的深浅有别,可是谁也不曾料到这样的话会从墨涵嘴里说出来,这哪里是素日只懂欢笑的墨涵?

胤禩却是颓然:“你说的没错,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连去探望自己额娘的权利都没有,又能给你什么呢?只会拖累你吧!”

他这样没来由的几句惹得胤禟追问:“八哥,出了什么事?”

“是了,他为什么夜里一个人出来遛马,有什么事么?”墨涵也在心里暗自嘀咕。

杂志上曾说男人只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撒娇,女人则会对所有不讨厌的男人撒娇,墨涵最恶心扭捏的男人,可真正面对一个伤心的男人时,她才知道自己既往的成见是多么的迂腐。京城传来消息,良贵人染了风寒,卧床不起,胤禩去向老康请假回京探母,却被一口回绝,还斥责他宫里自有太医请脉、宫人伺候,不许他多说半句。墨涵得知了哪里还敢刺激他,让胤禟他们帮着把他劝了回去。胤禩出来前竟是独自灌了烈酒的,这夜风一吹,加之心忧,全呕了出来。竹心给他换了干净衫子,墨涵哄着他睡下,他却拉着墨涵不准她离去。

他絮絮叨叨的给墨涵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他的额娘只能偷偷去阿哥所看他,而他只能在过年或是额娘生辰的时候去磕个头,皇上出门别的阿哥的额娘都能随驾——什么时候才能让额娘有好日子过,才能真正的保护墨涵。胤禩把头枕在墨涵的腿上,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墨涵紧紧的把他抱在了怀里,听着他轻声的啜泣,安慰道:“你别太过于强求自己,你额娘对你只有关爱,她最大的希望不是你能出将拜相,而是你一生的平安。你还记得我们在关外分别,在玉田重逢的时候么,我看着你骑着鹧鸪破尘而来,我就决定不管今后遇到怎样的艰苦,我都会一生一世爱你一个。你知道么?这个念头很傻,人世太复杂,谁也无法保证不会被环境改变。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却越来越傻下去了。”

墨涵温柔的述说着,想到就要同眼前的人分离,就忍不住要落泪,可此时由不得她半点的犹豫和脆弱。眼见胤禩已沉沉睡去,她就急着离开,去见一个她必须见的人。

帐内还有灯光,他在抚琴,却不闻琴声。他当真心思细密,恐他人借琴音断出他心事,却是只按指法在琴上虚弹,并不触动琴弦。他倒像早知墨涵要来似的,见了她并不惊讶!

“你心中有愧!这样寄情于曲,只有你才想得出吧!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秘而不宣非君子所为!”

“你以为你握得紧湛泸就代表心中无杂念,行事端正了么?从我认识你第一天就给你说过,我非君子!”

“那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吧?”墨涵故意淡漠的说。

“你要的答案我给你,任何时候,无论胤禩那里怎样,我可以作你的退路。”

墨涵浅笑颔首,转身却是一脸漠然,只把坚定的背影留给胤禛。

胤禛送走她的背影,又拿出活佛的信函反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