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至爱吾爱(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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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手 同来不得同归去

惊魂中被人拉住了手臂,整个人跌跌撞撞的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墨涵的头只及这肩,脸就贴在了胸膛,幽冷却熟悉的情人草香气沁人心脾。那双手臂把她紧紧的环住,令墨涵几乎窒息,忍不住咳嗽气喘,那人才被提醒似的,一下子松开手,转身就要走。墨涵才看清,正是胤禛。

“四爷!”墨涵也不知是该道谢还是该致歉,又在想那似曾相识的草香,叫得他停住了脚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也以一种宁静面对她,伸出手想抚抚她的脸颊,却缩手回来,狠狠的握住拳头,直到指甲将手掌扎出血丝,才在痛楚中清醒过来,转身又欲离去,墨涵又轻轻唤了一声:“四爷!”

他站定了,却只把背影对着她,瘦削的肩膀棱角分明,墨涵不假思索,说出肺腑之言:“有的东西看着是好的,人人都要去抢去夺,可真正得到才明白其实只是一个劳心劳力的烫手山芋,原不值得舍弃一切去夺的。”从现存的雍正朱批,史学家推断出他惊人的工作量,撇开残暴与否的话题,他实在是一个勤勉的君主,他力推的新政毕竟是推动了历史的进程,“胤禛,朱笔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但执笔者也会被它困住终身,莫给自己画地为牢才是啊!”

胤禛惊讶的回头看着墨涵,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光芒闪现他眼中,可只一瞬,如流星般短暂,她看得穿他的心思,她原来也是心中有他的。

他忍不住推心置腹,说些墨涵听不明白的话:“那你可知,风筝的线放得再长,可线却在人的手中。放风筝的人可以安心的牵着线给风筝逐风的片刻随性,可一旦风筝想要断了线自由飞舞,人可以收线,也可以毁了风筝的。”

他的话似乎透着什么玄机,可墨涵只去想字面的意思:“人力当然大,可怎么斗得过天?风势大了,风筝要断线,哪里就由得人的意愿了!”

“若真要起风,他会先把风筝束之高阁的。”胤禛若有所思。

“他?哪个他?”

胤禛只浅笑不语,每次与她谈话都这样交浅言深了,她虽明理,但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想劝戒她的话又不能说得太明白。这几年在朝中办差,他是了解太子胤礽的,若一旦有人与他争抢,他并不是表面那样温润的。二十年间,围在胤礽身边的已经是一股不小的政治势力,又有皇上的纵容,他是容不得半点不如意的。他要把墨涵给谁必须由得他,可显然他属意的不是胤禩,这样的道理哪里能同墨涵说,以她的性子,转身就会去质问胤礽。且胤禛怎会不知晓胤礽心中墨涵并不仅仅是一个妹妹。墨涵现今和一帮阿哥打堆儿,若非在南苑时,胤禛担忧她的伤痛,半夜起身来探看,窥到她对着胤禩的痴迷,也难以察觉她的真意。可时间久了,她的心迹难保不会被胤礽察觉。到那时,怎样的变故是难以预料的。胤禛还想提醒她几句,却听见海子那岸传来阵阵呼声,喊着墨涵的名字,不难辨出,正是胤禩。

墨涵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直要让整个儿后海都听见她的声音:“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对岸有一个大红灯笼急切的晃动着,模糊得看不真切,提灯笼的人听见墨涵的声音,连忙喊道:“涵儿,你就在那儿等着,我从前面的桥上过来!”说完就往海子口的桥奔去,墨涵哪里肯在原地苦等,也提起旗袍的下摆跑了出去,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胤禛一句“慢点儿!”哪里还入得了她的耳。

胤禛怅然的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倩影,直到她没入夜色中,才调转视线去羡餍那手持灯笼的胤禩。

小桥上,墨涵依偎着胤禩,顽皮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隔着海子,黑灯瞎火的,你都瞧见我了?”

“你特地选了七夕带四姐溜出宫,会不来后海放河灯么?真那样,就不是你恩古伦格格的做派了!”胤禩手中的灯笼把她的脸照得愈发的明艳。

“谁说的,我才没兴趣玩河灯呢!是因为我和恪靖走散了,被人群推到这儿来的。”

“你就没什么想实现的愿望么?”

墨涵想着方才在绸子上写下的话语,嘴里却胡编:“有啊,我的愿望就是天天都有酱爆鸭舌吃。”

“你就这点儿出息,就没盼点儿别的?”胤禩倒是一再追问。

“别说我了,你和谁一起来的,糖糖他们没跟着你?”墨涵把鼻子凑近胤禩,着力的嗅了两下,“奇怪了,你身上怎么有香粉的味道,是从女孩子身上招惹的么?喝花酒都不叫上我!”

胤禩却往墨涵身上嗅:“看来我以后得小心了,你看不见的事用鼻子都能推断出来,厉害!不过我也不差,今天四姐身上薰的可是草香?”

墨涵有点心虚,这才想起胤禛来,可四处张望,哪里还能寻到他的身影。且恪靖去了何处,才是最紧要的事:“皇上可知道恪靖出来的事?园子几时下锁啊?”

“皇阿玛今日去了三哥府上过节,三哥才添了个小格格。园子的侍卫都求大哥安排好了,你玩尽兴就是了。四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墨涵实在不知怎么给他解释,正在暗自着急时,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儿过来塞给她一张纸条,一看是胤禛的笔迹:“靖自回园。”看来他自有安排。

“恪靖一个人可怎么回去?”胤禩问她。

墨涵顾左右而言他:“你别打马虎眼儿!老实交代是不是出来喝花酒才沾上的香气?”

“哈哈——”胤禩还未答话,身后就传来笑声,“涵妹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八哥啊?”却是胤锇赶来正好听见墨涵的拷问。

胤禩倒是乐意听见胤锇的调笑,墨涵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辩白说:“我喜欢鹦鹉、画眉,才不喜欢什么八哥呢!你养的鸟可学会说话了?”

“不喜欢算了!今日八哥可见了两个比你娇媚的小姑娘,呆会儿你见着了,可不许恼!”胤锇也是被墨涵欺负惯了,难得逮到这样的良机取笑她。

墨涵却不以为意,扬着头哼了一声,说:“我有什么可恼的?再则,要真的千娇百媚,你那好色的九哥肯定一马当先,哪里还轮得到胤禩?糖糖可不比他俊俏得多?”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还好我来迟一步,也不知早说了我多少闲话了!”胤禟一身华服,摇着折扇,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那河灯上写了什么,八哥一见了就抛下咱们,巴巴的寻了来。我当是天仙在等他,却是墨涵啊!”

墨涵白他一眼,却问胤禩:“你看了什么?”

胤禩看看两个弟弟,只附在墨涵耳边低声说:“我能看见什么,你又没放河灯,又没写什么鹧鸪、乌骓的?”眼角上挑,笑着逗她。

“真有这么巧么?偏巧就被你看到了!”墨涵觉得也太——太——太无巧不成书了。

胤禟笑说:“这可不就是缘分么?”

“什么缘分?猿猴和兔子在树林里出恭,兔子踩了猿猴的粪便,猿猴用树叶给它擦干净了,后来它们就住在一起了。乌龟问兔子为什么嫁给猿猴,兔子长叹一声说,猿粪啊!”

三人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墨涵还装出严肃的面孔,瞪大眼睛,胤锇学着墨涵的口气说着:“猿粪啊!猿粪啊!”

她撇撇嘴,眼睛却飘向桥下,两个穿着同样杏黄色旗装的女孩儿提着琉璃灯笼缓步走上桥来,小的娇悄可人,和墨涵差不多年纪,大的那个落落大方,眼睛里透出一股睿智,浑身散发着动人的气质,直把墨涵看呆了,才听胤锇笑说:“可不比你强不是?”

墨涵却不睬他,知道两个女孩儿和他们是同来的,忙报以友善的笑容,这样的可人儿的确让人心动,那两个女孩同样好奇的打量着墨涵。

胤禟的话却让墨涵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位是赫舍里家的恩古伦格格,咱们都管她叫墨涵。墨涵,这是我舅舅郭络罗家的两个表妹,绮云、绮霞,绮云的额娘可是安亲王府的郡主。”

她呆看着,是了,知道是谁了,该遇见的一个也跑不掉。

掩耳盗铃的寓言小学生都知道的,所有人都在取笑盗铃人的自欺,墨涵却觉得莫说掩耳了,就算是做个聋子做个瞎子还强些。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郭络罗绮云,之前还是一个符号化的姓氏就能提醒墨涵关于胤禩的归属,而今活生生的人闯了进来,又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符合男人审美情趣的佳人,墨涵忽然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那个妻子的名分将是绮云的,或许古代的女子会很介意这个,但墨涵不希罕,可是胤禩的爱呢,她哪里容得旁人来瓜分。今后朝夕相对的是他们,胤禩能不动心么?

墨涵痴看着绮云,绮云也强自笑看着早已耳闻的离经叛道的墨涵,心中暗自思量:“怪不得了,怪不得连八阿哥也视若至宝。”绮云再看胤禩,方才的寂寥荡然无存,眼中除却墨涵再也容不下别的,他俩并肩站着,竟真是画中人一样般配。绮云幼时养在安亲王府,后岳乐过世,因着额娘身份显贵,阿玛明尚额驸又万般宠爱,可她却不恃宠而骄,府中上下甚得人心,虽非一母所生,可弟弟、妹妹们都乐意亲近她。家里人都认定她与表哥胤禟是一对儿,姑母宜妃也很喜欢她,今后的路似乎就将按照预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可自从见过胤禩后,绮云心中泛起涟漪,虽然自幼耳濡目染,对宫里的事不说了如指掌,却也深晓其中的奥妙,胤禩的前程始终受其出身所限,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注视他,去了解他,去爱慕他。然而他只是淡淡的应对一切,他的淡然被绮云理解为少年人的矜持,绮云偶尔甚至认为那是他自卑的回避。但是,他却把满腔的柔情都倾注在了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身上,她,赫舍里家的恩古伦格格,太子的表妹,在亲贵的传闻中,同太子妃的灵堂争斗而一战成名,而后由宫中传出的有关她的故事更是令人匪夷所思,连胤禟对她也是青眼有加。她不是爱慕太子么,为何又和胤禩如此这般,绮云实在有太多的疑问。

“你们别大眼瞪小眼了,咱们就这么干站着不成?”胤锇算是打破了僵局,“九哥,干脆咱们也雇艘画舫吃酒得了。涵妹妹,有种醉泥鳅你吃过没有?可有意思了!让泥鳅在黄酒里煮熟,鲜嫩得紧呢!”

墨涵却有些提不起精神,那边绮霞却说了:“十阿哥,真有你说的那样好吃么?”

“他几时能撒谎?姑且去试试?”胤禟也询问墨涵。

墨涵没好气的说:“你们三个爷们儿付账,你们拿主意,问我做什么?”

“他们也是好意,不就你最挑剔么?吃个粽子都那么多讲究的。”胤禩边给弟弟解围边逗她,却不料此刻说什么都是不入她耳的。

“我就挑剔了!怎么着?”墨涵的嘴已嘟得老高,气呼呼的盯着胤禩,胤禩虽觉有些不寻常,又不好当着众人问她,只悄悄拉她衣袖。

胤锇已急不可耐的拉着绮霞开路,胤禟也陪着绮云先行,将绮云的不服气收在眼中。

“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把胤锇的话当真了?他那都是玩笑话,你就信了?”见墨涵还是翻着死鱼眼、鼓着蛤蟆腮,胤禩暗自发笑,可这笑又被她看了去,火气似更增了三分,刚靠近她些,浑身的香气却令她打了个喷嚏,这下子那眉头都锁紧了,又解释说:“绮霞的香袋破了,洒了些香料粉末在我身上,才有这样刺鼻的味道,你可别瞎琢磨!”

看他那紧张的神情,墨涵顿时喜笑颜开,只要胤禩在乎的是自己,旁的都暂时抛到脑后吧,都说他成亲晚,那还有几年的时间给自己去改变既定的命运,他们的爱在浩瀚宇宙中是那样的渺小,这样的改变应该不会影响历史的车轮踏下它原本的轨迹。墨涵是胸无大志的人,不会妄图去帮胤禩谋夺皇位,帝后并非她心中美满的结局,她只想通过自己的那一点点预知力来捍卫自己的爱情。墨涵掏出没有熏香的手绢蒙住胤禩的口鼻,埋怨的说:“明日若又出疹子才活该!”

胤禩扯开手绢,学着墨涵平日里呲牙咧嘴的扮个鬼脸,忽然不顾一切的把她搂在怀中,说:“你闻闻我身上的香气,我来闻闻你的醋味儿!”

“走吧!免得胤锇又取笑我!”

绮云走在前,回身看看二人,道:“表哥,赫舍里家再怎么只会帮着太子的。”

胤禟一愣,装着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只打着哈哈,心中却盘算着如何打消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