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鹏飞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再次跟肖中讲要搬回公司里来住,更何况那个叫龚雪的人早已有话在先。所以,我直接在“女人一条街”不远处租了一个单间,把所有的行李都搬了过来。
这里是隐蔽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住在这里,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
表面上我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幸福的妻子,是一个近似于白领的高级打工仔。而实际上,我每分每秒的生存空间都受到别人的牵制和威胁。
今年春节我是在地狱里度过的。
鹏飞独自回家起诉与我离了婚。按照法律,他本该从他的积蓄中分一半给我,可是我一点没要,我一直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想让郭亮生看到我这模样,更不想让父母因我而受委屈。
就在我离婚不久,家里发来电报,说父亲患病身亡。我看着电报上短短的几个字,心疼痛得如死灰一般。
我没有回家,用电汇的方式又给家里邮了两千元人民币。
梅花辞职离开了宏达,今年和林林回家结婚去了,他们用这几年在S市打工挣来的钱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剩下的钱开了一家杂货店铺,以此度生。
我听着梅花的消息,心中默默为她祝福,泪水在哗哗直流。我所渴望过的这种生活,仿佛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它是那样快,连我的直觉都不相信。然而它是真的,鹏飞已经不再和我是夫妻,他的梦想我也不能再去分担丝毫……
他是那样爱我的啊——为什么又这样呢?我常常独自苦笑着自语!他让我回到郭亮生那儿去,他说他会原谅我的,我会去相信么……
今年他就毕业了,他已是北方一所名校的毕业生。那所学校,曾留下我幸福的影子。哦!对了,柯胜也是今年毕业的,他留给我的BP机号码,我仍然铭记在心,就像记住自己的生日号码一样。
我打电话他会来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还是那个老头的……多么恶心的念头。那些照片他会不会是得了欧阳成秋的好处?
如果是这样,我准备将柯胜置于死地。
这一晚,我打通了柯胜的BP机,十分钟以后,我重新打了一次。几个小时之后,我的手机响了,此时已是深夜。
“喂,是达伊小姐吗?”
“你是柯胜?”
“谢谢你这么久了,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我本能地反感他的回答。
“你现在在学校吗?”
“还在,但不久以后就要离开学校了。”
“打算留在S市吗?”
“当然想,可是工作难找啊!达伊,你能帮介绍一下工作吗?”
“你有本科毕业证书,学的又是热门专业,人才市场一定好找工作的。”
“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去人才市场转悠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没想过回老家工作?”
“谁想回去啊,即使找个一般工作也得干着。哦!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可不敢来找你了,尽管有时非常想你。”
“明晚你有时间吗?”
“不知道,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行,就这样说定了。”
“祝你做个好梦,鹏飞没在你身边?”
“我们离婚了。”
“离婚了,为什么?”
“明晚有时间再说,我有点困了。”
“好,不打扰你,但愿明晚我们相见。”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隔壁的房间里有人在说话,房门外还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明天是否上班,我已不太清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时间早已超过了上班的时间,于是我赶紧给肖中打了电话,说犯了重感冒,今天不能来上班了。然而肖中却急忙回避,他回答说,办公室里的人全是龚雪一个人亲自考勤,请假也得本人亲自向她请,并且要写请假条,并存档记录。
我挂了电话,然后给龚雪打了过去,她准了我的假,只是一个月一百元的津贴没有了。放下电话,我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我时而躺在床上,时而站在窗户边,不远处就是我上次来过的“女人一条街”。白天它显得那样的冷清,晚上,整条街的霓虹灯可以染遍半个天空。
其它几间房的人我不太认识,好像是刚刚到S市来的。我们彼此都戒备着什么,生怕对方的存在对彼此构成了伤害。我基本上没与她们答话,白天我上班走了,她们躲在屋里睡觉,怕的是被抓去,她们没办暂住证,更重要的是舍不得办证的那几百元钱,宁可这样出去享受安全与不安全的双重煎熬。
她们若是很快能找到工作,就可以不去了,惊吓也不用受了,可是工作又是那样累人,而不出来又没钱花,做人真难,可到了节骨眼上又不想动了。人瘦了一大圈,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我没有谁可怨,我只能慢慢等时间来消磨这所有的不幸。
家中,弟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七月份他就要参加高考了,希望他能实现他多年的梦想,我的积蓄还能暂时供他上大学的。
晚上,柯胜没有来我这里,我等了好久,打传呼他一直也没回。直到后来看电视晚间新闻时才获知他出了车祸,正送往医院抢救。
我没来得及细想,立即赶到了那家医院。柯胜与我临别时,他的身边已有许多同学和一些学校领导……
他说他对不起我,然后就死了……等我明白过来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第二天,柯胜老家的父母端着他的骨灰盒,哭得死去活来的……
杨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宏达,被应聘到一家专门生产模具的工厂做技术员。每月工资大约四五千,他和张冬丽成了最幸福的夫妻,他们各自把家里的小孩都接了过来……
我和张冬丽在宏达成了两个不同的人。希望我还能像张姐一样让生命重生,可我已无力这么去想了。
欧阳成秋和肖中很快知道我已与鹏飞离婚的事。如果欧总终于等到了我“后悔”的这一天才是他占有我的最终目的,那么离开宏达这一点至少是让我可以清醒的。
我希望欧总能亮出他最后的招牌,促使我离开宏达,然而我又不想,又是那样害怕,家中的弟弟要上学,母亲等着我养活啊!
我想重新去找工作,可又怕陷入同样的魔爪,工作找不到,却招致骗子的侵袭。
正当我在宏达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时,肖中却因重婚罪遭到香港老婆的起诉。为此事,宏达所有的员工拍手称快。就在公安人员抓走肖中的那一天,我莫名其妙地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肖中被抓不久,宏达重新换了新的老总,是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就在我们去办公室相遇的那一刻,我被眼前这个人惊呆了。
好像我们在哪里见过?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对!是那一晚上,在“女人一条街”就是他!没错!
后来在全体宏达员工的欢迎仪式上,我重新又仔细打量了这个也是欧阳姓的人,不知道他是欧阳成秋的哪房亲戚,反正不是他的儿子。
欧阳成秋开着他的那辆“宝马”离开宏达的时候,听大门外的保安讲,车里面坐着一位近似龚雪的女人!
他们都走了,我的灵魂仿佛复苏了过来。宏达这座地狱之城重新换了一副面孔,但谁能肯定那阴霾的地狱之气就从此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