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白雪的路上,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
谁也不不知他何时出现的,但马车刚过,他却俨然已经站在那里了。
就像已经等了许久。
他的眉很细,却很密,脸色苍白,但脸却精致得像个女人。
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也落在他的剑上。
这柄剑朴实,无华,既没有镶刻宝石,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锋利。
但却有无数人死在这柄剑下。
这才是杀人的剑!
但在这个黑夜的雪地中,他那么随意的站着,剑仍别在腰间,高琛一行七匹快马已人立而起,停驻不前。
奔马长嘶,一群人只得在原地打转。
但远处的人仍站在原地,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动过。
他就像一尊雕像。
“逍……遥子”
林渊的背脊开始冒冷汗,他的手似乎在抖,拔了几次,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但他发现身边的柳仕元手抖得更是厉害。
大家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飘雪落叶的沙沙声。
远处,马车已拐过一个坳头,没入黑暗。
高琛压着气轻声道:“他就是逍遥子?”
没有人回答——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就连暗河杀手榜排名第五的林渊,也只见过他的背影。
洁白,一尘不染的背影。
你永远想象不到,就这么一个干净洁白的背影之下,有多少生命死在他的手下。
沉默半响,鲁奎终于憋不住:“他奶奶的熊,我们这边八个人,外加后面兄弟伙些这么多暗箭,难道还对付不过一个逍遥子么,我受不了了,高大人,你快下令,我们一起杀过去。”
高琛沉默着,最后,终于道:“他的剑,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快吗?”
林渊道:“是的。”
高琛道:“有多快?”
林渊道:“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剑出鞘,但死在他剑下的高手却是最多的!”
柳仕元道:“当初杀崆峒派掌门楚博时,他也不过出了一招!”
高琛面露惊色,叹道:“楚博?果然不愧是‘暗河’排名第一的杀手!”
林渊低声道:“他已经不是‘暗河’的人了。”
高琛道:“可惜,可惜。”
在高琛眼中,这个白衣如雪的男人,似乎比想象中更年轻些,也更苍白一些。
“动手!”
高琛勒马倒退一步,他要亲眼看看,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快剑的威力!
就算今晚不死在逍遥子的剑下,若是让秦家母子逃走,他相信李沧海会有一百种更恶毒的死法在等着他!
得到高琛的命令,一行七人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说实话,他们七人中任何一人都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合七人之威,可谓佛挡杀佛。
合七人之力,只要杀了逍遥子,那么,他们便是杀了天下第一快剑的人!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力!
七人自马背腾空而起,呼吸之间已至跟前,唐文九尺流星镖率先击出,借着夜色,直打逍遥子脚踝匀辰穴,势要断其脚筋。
但逍遥子似乎纹丝不动,流星镖却偏偏射入他身后的土中,再要拔时,却千斤难收。
因为逍遥子的脚正踩在镖尖。
鲁奎瞪了一眼,不可置信,大喝一声,板斧过头,势要力劈华山,使出的乃是其祖辈——征西将军鲁延年杀虎所创“十二路斩虎斧”中的“落阳斩虎”。
气势如虹。
一直站着不动的逍遥子忽然动了。
他只看了众人一眼,林渊与柳仕元已吓得惊出一身冷汗,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电光石闪。
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一般。
扑过去的鲁奎、王五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但他们再不能前进分毫。
“咳……咳”
逍遥子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
直到这时,鲁奎与王五才向后倒了下去,两个身躯,连同板斧与大刀从中间分为光洁的两截。
就像菜刀下的两块肉泥。
逍遥子的剑仍在鞘中。
谁也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拔的剑,什么时候入的鞘。
唐文终于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何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快剑”了,但这个代价却似乎太大了些。
高琛与林渊等人勒马便逃,今日他得见天下第一快剑出鞘,再加上逍遥子背叛暗河,这两个消息,应该能保全他的一条命。
※※※
逍遥子没有追,他甚至没有移动过哪怕一步。
月光西沉,照在他雪白的长袍上,在隐约有些光影的地方,有一抹血迹。
卜鹰毕竟在“暗河”杀手榜排名第二,虽然自己削去卜鹰一根指头,但卜鹰涂有剧毒的铁爪却划破了他的背。
逍遥子嘴唇铁青,若不是他一直用真气压制,不多动一分,以一剑之势震退敌人,恐怕今晚便是他的死期。
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他再想向前迈去,但黑暗席卷了他。
※※※
马车跑了一夜。
天边浮白之时,前面已出现一片梅林。
梅林的尽头有一座庭院,牌匾上雕刻“锦绣山庄”。
宁青儿心忖:想必缉拿榜文未涉及至此,南下路途遥远,也需补给些粮水。再看山庄布局文雅,梅林跻身山林之中,自有一股超出尘世之感。遂下了马车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儒雅书生,了解宁青儿来意之后,便道:“夫人里面有请!”一边,又吩咐下人准备吃喝。
不过片刻,一桌子饭菜便已备好,虽与在秦府中有些差距,但还算精致。
宁青儿谢了儒生,道:“我们与先生素昧平生,能在寻亲途中吃到这么一顿丰盛的饭菜,真的是十分感谢,不知能否请出主人,我与儿子当面感谢。”
儒生道:“我家主人生性豁达,喜好结交天下朋友,广布善缘,但很不凑巧,他今日外出了。”
宁青儿点了点头,儒生退出去之后,他才看到儿子十分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碗筷丝毫未动。
“杰儿,你怎么不吃呢?”
秦杰埋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母亲唤他,口里吐出两颗生硬的字道:“不饿。”
宁青儿忽然热泪盈眶。
苍天无眼,秦家的冤屈天地可鉴,纵是谁一夜之间遭遇如此大的霍乱之后,都是无法承受的,更何况是个孩子。
但宁青儿咬牙道:“饿也得吃,不饿也得吃,知道么,杰儿,今天可能吃了这一顿饭,也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吃到下一顿,或许是一天、三天、五天,要是你不吃饱,不为明天,后天吃饱,你会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你这样做,只会让你的敌人逞心如意!”
然后秦杰什么话都没说,低头吃了七大碗饭。
他肚子撑的厉害,实在吃不下去了。
窗外有一双眼,屋内的一切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这次的货色十分不错,张千,你自去库房领一千两银子!”男人穿着华丽,脸上笑盈盈的,看起来十分和蔼。
男人喃喃道:“新王登基,妃子又怎么可能少了呢?”看到女人洁白的脖颈,他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