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在我们这一代就进军,好让那些分担过我们的灾难的人也能享受我们的福利,不至于一生不幸。过去的日子受够了,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没有发生?人类的天性中已经出了许多有害的东西,我们自己又制造了更多的灾难,多于命运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因为我们给自己制造战争和内讧,以致有一些人在自己的城邦里没有经过审判就被处死刑,有一些人带着妻子儿女流落异乡,还有许多人由于缺乏每天的口粮,不得不去当雇佣兵,帮助敌人打自己的朋友而送掉性命。
对于这些事情没有人感到愤慨;人们认为应当为诗人们编造的灾祸而流泪,而对于真实的苦难,那许许多多由于战争而引起的可怕的苦难,却熟视无睹,不加怜悯,甚至对共同的灾祸比对自己的幸福还要庆幸。也许有人会笑我太天真了,要是我在这样的时候悲叹个别人的不幸,这时候意大利已经被夷为平地,西西里正在被人奴役,一些这样大的城邦让给蛮夷了,其余的希腊人正处在很大的危险当中。
我们必须揭穿这些阴谋诡计,而采取那些足以使我们更安全地居住在各自的城邦里、更放心地互相信任的行动。关于这一点,我的意见是很简单的,也是很容易说明的:我们不可能维持稳定的和平,除非我们联合起来攻打蛮夷;希腊人不可能和睦相处,在我们从同一源泉获得利益、和同一敌人进行战斗之前。等这些成了事实,等我们摆脱了生活上的贫困——这贫困使友谊破裂,使至亲成仇,使全人类陷入战争与内乱之中,——那时候我们才能和睦相处,彼此间才能有真正的善意。为此我们必须竭力使战争快快地从这里转入大陆,我们从内战中所能获得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决心把我们从那里取得的经验用来对付那个蛮子。
我们并不使各城邦感到苦恼,不向它们招募兵士——这是内战期中最使它们感到烦恼的事情。因为,在我看来,愿意留在家里的人远不及一心要随行的人那样多。有谁,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会那样懒惰,竟然不想参加这远征军——由雅典人和拉栖第梦人带领的、为了我们的盟友的自由而招集的、由全希腊派遣的、前去向蛮夷报复的远征军呢?我们应当认为那些将在这样的战斗中立下武功的人生前将要享受的或死后将要留下的名声、荣誉和光彩有多么大?因为如果那些向阿勒克珊德洛斯进攻的、拿下了一个城市的英雄值得那样称赞,那么,这些征服了整个亚细亚的将士应当得到什么样的褒奖呢?哪一位诗歌能手或演说行家不卖力气,不费心思,不想给千秋万世留下一件足以表现自己的才智和勇气的纪念品呢?
对马其顿士兵的演说
亚历山大公元前4世纪
在远征途中,亚历山大宣布凡是超过年龄或因残废不能继续服役的马其顿人均就地解除军职遣送回家,并答应在出发前发给每个人许多钱。他原认为这样做可以鼓励其他马其顿人踊跃参军。然而,马其顿人当时并不理解,他们感到亚历山大已经瞧不起他们了。因此,在听了亚历山大的这些话后怨声载道,议论纷纷。亚历山大看到这种情景,立即命令处死13名扰乱军心的士兵,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亚历山大借机发表了这篇著名演说。演说开诚布公,入情入理,感人肺腑,深深地打动了马其顿士兵的心。第二天,约一万名不宜继续服役的马其顿士兵愉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亚历山大(公元前356—前323)即亚历山大大帝,马其顿国王,杰出的军事家和政治家,腓力二世的儿子。少时就学于著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醉心于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人物。公元前336年,其父腓力二世遇刺身亡,时年20岁的亚历山大继承了王位。他在稳定国内局势之后,于公元334年,以马其顿、希腊联军最高统帅的身份,组织了对东方的大规模远征,此次战争历时10年,即闻名世界的亚历山大远征。经过军事远征,亚历山大在辽阔的地域上建立了一个空前庞大的帝国。首都设在巴比伦。正当亚历山大野心勃勃地准备进行新的远征的时候,他突然患上恶性疟疾,于公元前323年6月13日病逝,终年仅33岁。亚历山大具有狂暴的热情、坚强的意志和出众的智力,又有敏锐的判断力和随机应变的才能,还具有很强的宣传鼓动能力。
马其顿同胞们:
现在我想对你们说的,并不是要阻挡你们回家的愿望。就我个人说,你们愿意上哪儿去都可以。但是,你们应当想想,假如你们就这样走掉,那你们究竟算是怎样对待寡人的呢?而寡人又是怎样对待你们的呢?因此,我打算先从我父亲腓力说起,这是应该的,也是适当的。腓力起初看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过是些走投无路的流浪汉,大多数人只穿着一张老羊皮,在小山坡上放几只羊。为了这几只羊,还常常和边界上的伊利瑞亚人、特利巴利人和色雷斯人打个不休,而且往往吃败仗。后来,是腓力叫你们脱下老羊皮,给你们穿上大衣,把你们从山里带到平原上,把你们训练成能够对付边界敌寇的勇猛的战士。因此,你们才不再相信你们那些小山村的天然防卫能力,而相信了你们自己的勇气。不仅如此,他还把你们变成城市的居民,用好的法律和风俗把你们变成文明的人。腓力使你们当上了原先那些欺压你们、抢劫你们财物和亲人的部落的主子,再也不当他们的奴隶和顺民。他把色雷斯大部并入了马其顿版图,夺取了交通便利的沿海城镇,给你们的家乡带来了商业,使你们能安全地开发自己的宝藏。然后,他又叫你们当上了多年来叫你们怕得要死的色雷斯人的老太爷。他还制服了福西亚人。由你们家乡通到希腊的道路原来既窄又难走,后来他把它开成又宽又好走的大路。过去,雅典和底比斯一直在伺机毁灭马其顿,但他后来降服了他们。我们马其顿不再向雅典和底比斯交纳贡赋,相反,他们现在必须争取到我们的允许才能生存。现在,我们大家正在分享我父亲腓力这些功业的成果。后来他又进入伯罗奔尼撒,把那个地方也搞得服服帖帖。然后,他被宣布为全希腊的最高统帅远征波斯。他赢得这么高的威望,并不只是为他自己,主要还是为了马其顿。
我父亲为你们大家完成的这些崇高的事业,就其本身而言,确实是很伟大的,但跟寡人的成就相比,不免显得渺小。我从我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只有几只金杯银碗,还有不到60塔仑的财宝。可是他欠的债务却多达500塔仑。在这个数字之外,后来我自己又借了800塔仑。当时我们的国家不可能叫大家过舒适的生活。就是从这样一个国家里,我带领你们出发,开始远征。虽然当时波斯人是海上霸主,但寡人还是一举打通了赫勒斯滂海峡。然后,又用我的骑兵打垮了大流士的许多督办,于是就在你们的帝国的版图上加上了爱奥尼亚和伊欧利亚全部,上下福瑞吉亚和利地亚;米莱塔斯是在寡人围攻之下夺到手的;其余各地都是投降的。这些胜利果实我都交给你们分享。埃及和西瑞尼,我不费一枪一箭就拿到手,那里的东西都归了你们。叙利亚盆地、巴勒斯坦和美索不达米亚现在也为你们所有。巴比仑、巴克特利亚和苏萨也属于你们。利地亚的财富、波斯的珍宝、印度的好东西、还有外边的大洋,通通归你们所有。你们有的当了督办,有的当了近卫军官,有的当了队长。在经历这么多的艰难困苦之后,留给我自己的,除了王位和这顶王冠之外,还有什么呢?除了你们已经占有的和我为你们保存的以外,谁也指不出我还有什么财产。我并未为我个人需要保留什么东西。因为我跟你们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觉——不,在你们当中有些人,我很难说我跟他们吃的一样,他们吃的可讲究呢。我还知道,我每天比你们早起,为的是让你们安安静静地在床上多睡一会。
可是,你们也许认为当你们忍受劳累和痛苦的时候,我自己则是轻闲自在地坐享其成。但我要问,你们当中有谁真正感到他为我受的苦和累比我为他受的还多呢?或者,你们当中那些负了伤的,不论是谁,谁把衣服脱下来叫大家看看,我也脱下来叫大家看看。我的全身,至少是前面,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伤疤,这是事实。在肉搏中我挨过敌人的刀,还不知道挨过敌人多少箭,还受过弹弓子弹的打击,棒打石击则更是不可胜数。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荣誉,为了你们的财富。我带着你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走遍陆地、海洋、河流、山脉和平原。我结婚,你们也结婚。你们许多人的孩子将和我的孩子结为血肉相连的亲戚。还有,对你们当中欠了债的人,我不是好管闲事的人,都是未加追究,而你们的薪饷确也已够高,每当攻下一个城镇时,你们还都分了那么多战利品。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欠下公家的债。但我不管这些,把你们欠下的债务通通一笔勾销。而且,你们大多数都得到了金冠。这是你们英勇功勋的纪念,也是我对你们关怀爱护的象征,是永远磨灭不了的纪念品。不论谁牺牲了,他的死都是光荣的,葬礼也都是隆重的。多数还在家乡立了铜像。父母受到尊敬,还豁免一切捐税和劳役。因为自从我率领你们远征以来,还没有一个人是在溃逃中死掉的。
现在,我本来打算把你们当中那些不能再参加战斗的人送回家乡,成为乡亲们羡慕的人。但是既然你们都想回家,那你们通通都走吧。到家之后,告诉乡亲们,就说你们的国王亚历山大打败了波斯、米地亚、巴克特利亚、萨卡亚,征服了攸克西亚、阿拉科提亚和德兰吉亚,当了帕西亚、科拉斯米亚以及直至里海的赫卡尼亚的主人;他曾越过了里海关口以远的高加索山,渡过了奥克苏斯河和塔内河,对了,还有除了狄俄尼索斯之外谁都未曾渡过的印度河,还有希达斯皮斯河、阿塞西尼斯河、布德拉偶提斯河,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退缩的话,他还会渡过希发西斯河;他还曾由印度河的两个河口闯入印度洋,还越过了前人从未带着部队越过的伽德罗西亚大沙漠;在行军中,还占领了卡曼尼亚和欧瑞坦地区;当他的舰队由印度驶回波斯海时,他又把你们带回苏萨。我再说一遍,你们回家之后,告诉乡亲们,就说你们自己总算回了家,但把国王扔下了,把他扔给你们曾经征服过的那些野蛮部族去照顾。当你们当众宣布这件事的时候,毫无疑问,这在人世间一定算得上是无上的光荣;在老天看来,也一定够得上是虔诚无比。你们走吧!
论惩处阴谋家
凯撒公元前63年
这篇在元老院所作《论惩处阴谋家》的演说,语言尖刻,主张依法行事,不以极端手段对待卡提利那集团,以免贻患未来,并援用历史教训力陈利害,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凯撒(公元前100—公元前44)古罗马军事统帅、政治家,贵族出身。公元前60年与庞培、克拉苏结成“前三头同盟”。公元前59年当选执政官。自公元前58年起,八年间屡次征服高卢全境,掠取大量财富及奴隶送往罗马,权势日重。公元前48年法萨罗战役获胜,追杀庞培入埃及,干涉埃及托勒密王朝内讧,拥立克娄奥派特拉七世为王。公元前45年被元老院封为终身独裁官。破例连任五年执政官,终身保民官,兼领大将军、大教长衔及“国父”尊号。限制发放罗马贫民口粮数额,引起不满,其专制日益招致元老院内贵族共和派的反对,于公元前44年3月15日为布鲁图、卡西乌等刺杀。以军事才能和政治手腕著称于世,其所作所为改变了希腊-罗马世界的历史进程。同时擅长政治演说和军事记叙,文体简洁生动,有“拉丁文典范”之称。
各位元老:
凡对复杂问题进行慎重考虑的人都不宜怀有仇恨、激情、愤怒或怜悯,以免受其影响。如果视线被这类感情所阻挡,即不易识别正确的事物,此时,任何人都会不再顾及热切希望达到的目的与利益。在思想不受阻碍地活动时,它的推理是正确的;但激烈的情绪如果支配了思想,就会成为统辖思想的暴君,而使推理失去力量。
各位元老,我可以很容易地举出不少国王和国家因受愤恨和同情的影响而采取不明智行动的例子;但我却愿讲述我们祖先的例证,他们抵制了感情的冲动,而以智慧和正确方针指导了行动。在我们反对珀西斯王的马其顿战争中,在罗马人民支援下强大起来的罗得斯国,曾背信弃义而与我们敌对;在战争结束后考虑罗得人的行为时,我们的先人却没有惩罚他们,以免有人会说对他们作战是为了攫取他们的财富,而不是为了惩罚他们的背信弃义。同样地,在整个布匿战争中,尽管迦太基人在和平时期与停战阶段都犯有许多非正义的罪行,我们的祖先却从未借机报复,他们考虑的是与自己相宜的、值得的事,而不是给予敌人以应得的惩处。
对于现在这些阴谋家,各位元老,我的意见是最严厉的酷刑也不足以惩罚他们的罪恶;然而多数人总是注意最后发生的事,以罪大恶极者的案件而言,如果惩罚过于严厉,人们就会忘掉他们的罪行,而只谈论对他们的处置。我也确信,像德西穆斯·西兰努斯这样英勇善断的人,是从对国家的热忱出发而提出建议的,他对这样重要的事情所持的见解不会出于偏袒或敌意;我知道这是他的品质和判断力。然而在我看来,我不愿说他的建议是残酷的(因为对那些人来说有什么惩罚能算是残酷的呢),但不符合我们的方针。因为,西兰努斯,我敢说,必定是你的担心,要不就是他们的叛逆罪行,才使你这样一位当选而尚未就任的执政官提出了这种新的惩罚。没有担心的必要。因为我们的执政官才能出众,行动果敢,已命令如此众多的军队整装待命。至于惩罚,我们可以说,在困境和危难中,死亡是痛苦的解脱,而不是折磨;死亡可以结束一切人间苦恼;人死之后就无所谓愁苦,无所谓欢乐了。
但是,我以永生的众神的名义问你,西兰努斯,你为什么不附带提出,先对他们施以鞭笞之后再予处死?是因为波尔久斯法禁止那样做吗?但是其他几种法律却禁止对已判刑的公民剥夺其生命,并允许他们流亡。或者是因为鞭笞是比处死更重的刑罚?可是对于犯有如此罪行的人,还有什么刑罚能算是太严厉或太苛刻的呢?如果鞭刑轻于死刑,那么,遵守法律意义不大,而你不尊重法律倒是得其要领的,这说得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