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新来的办公室通信员小王,气喘吁吁地跑到平庸的办公室里告诉他说,一把手找他有事要商量商量,让他马上过去。小王说完就赶紧跑出平庸的办公室,忙活着打扫各个班子成员办公室里的卫生去了。
胡驰天来到公司上任不到两年半的时间,他就让平庸彻底地坐上了冷板凳。冷板凳,这些年来早就对平庸这个党务工作者来说都已经坐习惯了,况且现在平庸也眼看着自己就要内退回家休养了,心里也就更加不觉得有什么郁闷,个别会议少了,个别酒场少了,个别应酬少了,个别闲事少了,个别闲气也少了,不管事,不问事,不惹事,一天到晚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胡驰天今天突然找平庸商量事情,平庸着实感到挺奇怪的,心里寻思着,这个捞钞票都捞红了眼睛的家伙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平庸坐在老板椅子上这么寻思着,脑子一转悠又寻思着,管他找我什么事情,今天只要是让我逮着这个熊家伙的话把子,我就要好好的数落数落这个胆大妄为,无恶不作,缺德带冒烟的熊玩意儿。他心里这么寻思着就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出办公室,随手关上办公室的屋门,迈着四方步来到了胡驰天的办公室。
平庸的屁股刚刚坐到沙发上,胡驰天便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平庸说:“老平,我明天和几个上级有关领导到欧洲去学习考察一段时间,我不在家的时候,别管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向牛经理请示汇报就行了。”
平庸一听胡驰天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憋得满脸紫红,坐在哪儿调整了一下气息,便阴阳怪气地朝着装腔作势的胡驰天弄了起来:“行啊!老胡。你放心吧,这两年来你在家不在家的,只要有工作,我都一样做。只是你今天这话说的差矣。我的工作职责我还是挺清楚的,你让我向一个行政副经理请示汇报党务工作,这也太胡闹了吧。不是我说你,你可别再给我弄什么景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把拖**部职工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都给交上,这才是一件正经事。你说是吧?老胡。”
平庸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着胡驰天,就像念台词似的,一口气说到这儿,便猛地一下子沉下脸来,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扭头就往屋外走去。
胡驰天腾地一下子从他的老板椅子上跳了起来,瞪着一双圆圆的老鼠眼睛,咬着牙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伸出胳膊,用手指头指着平庸的后背,结结巴巴地怒吼道:“你、你、你……”
平庸听着胡驰天的声音不对劲,扭过头来看见他那种怒发冲冠的熊样子,好像是要吃了自己似的,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嘴里也就更加不饶人了,转过身来冲着胡驰天似笑非笑地喊叫着说:“你、你、你什么你!你还想吃人是怎么着。不是我说你,你来到公司这几年,一家四口人,三辆宝马车,明大明的好几套大房子,还在孟子湖边上弄了一套大别墅,你说说,你都凭什么得来的?啊?你还你你的!你什么你!人们都是尽职尽责地干工作,好好过日子,可你这几年来整天就像个贼似的日着干、日着过,玩你的去吧!我告诉你,老胡,天不藏奸!你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吧。对不起啦,我走了,什么你你的,出门看黄历,办事看时辰,这是不行的。”
平庸朝着胡驰天一口气咋呼完这一通话,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过身子走到屋门前,伸手开开屋门,连屋门也没有给胡驰天关上,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平庸在走廊上走了没有几步路,就听见办公室里传出来‘砰’的一声。是暖瓶让暴跳如雷的胡驰天给踢爆炸了,还是他把他自己的茶杯给摔碎了,平庸连理会也没理会,头也不回的径直地往楼下走去,一边走着,嘴里还一边嘟囔着说:“气死你这个挥霍企业、败坏职工、坑害国家的瘪犊子玩意儿就拉倒。”
平庸走在回家的路上,寻思着刚才的那一幕,自己随口一席话一下子就戳中了胡驰天的要害,把胡驰天造没电了,他越寻思心里越高兴,一时兴起就信口开河,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地哼哼起了小曲:“闭上眼睛就睡,张开嘴巴就喝,迷迷瞪瞪上山,稀里糊涂趟河。日子再也不能这样过,人生再也不能这样活,活就活个笑声脆,活就活个虎生威,你在厉害也吓不倒谁,你坏事做绝了,堵不上我的嘴,法律早晚也得定你的罪……”
平庸借着胡驰天的话题,像一挺走了火的机关枪,朝着人家突突突,突突突地开了这么一连串的火药弹之后,痛快极了,他怎么寻思,怎么琢磨,怎么都觉得值得自己一乐。他一边往家走着,一边还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说:“去你妈的吧!得罪你不得罪你都一个熊**样,反正眼看着就要内退了,得罪你就得罪个透,得罪你就得罪个痛快。”
平庸嘴上这么嘟囔着的时候,双脚已经溜达到他们家的屋门口了,他开开院子门,走进了屋里,鼻子立马就闻到了一股辣子鸡的香味,他快步来到餐厅门前一看,呵,好家伙,一大盘辣子鸡,一碟干辣椒炒豌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一杯酒都摆在了餐桌上,他站在餐厅屋门口楞了一会儿神,心里寻思着,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老天爷睁开了双眼?怎么都对我这么恩赐啊!
平庸的胃口大开,吃得浑身冒汗,喝得满脸出油,吃喝得兴高采烈,市纪委也好,反贪局也罢,谁也管不着他,他吃的是自己家里的饭,他喝的是自己家里的酒,更美妙的是张慧娘,她就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声不吭的静静地听着平庸口无遮拦地乱说一气,随他吐光了满肚子里的牢骚话。
张慧娘给酒足饭饱的平庸泡了一杯浓茶,便麻利地拾到拾到饭桌子,迫不及待的就喊着醉意朦胧的平庸和她下军棋。平庸虽然有了一点酒意,可他的头脑还是挺清醒的,他看着张慧娘这么高兴的样子,心里寻思着,你喜欢玩军棋,我就陪你玩几把吧。
谁知道,张慧娘今天想出来的这个玩军棋的新点子,顿时就把平庸身上的酒精全都给吓到他姥姥家里去了。
“老公啊,下完军棋再看《刘老根》也不晚。不过,今天咱俩得换一种玩法,昨天玩的没劲。今天谁要是赢了对方的话,谁就搧对方一记耳光。这个游戏怎么样?你敢玩不?说话啊!怎么啦,你不敢玩?你别给我装傻呀!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不至于是让我给吓的吧?”
平庸睁大双眼看着张慧娘脸上的那种神情,听着张慧娘的那种口吻,那是真的想要搧他的耳光了,他的血压刹那间猛地一下子就升高了,火气冲得脑门子嗡嗡直响,满脸通红,不假思索地朝着张慧娘就没个好声调地喊叫着说:“你说什么!你要搧我耳光!你有毛病啊!你听说谁家老爷们的脸是让老娘们搧着玩的?啊!好好!好哇!你想玩,是吧,好!那咱就玩吧。你看着,我今天不搧得你嗷嗷直哭那才叫怪呐。”
“哎呀我的妈呀!你可了不得啦!这棋还没下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急眼啦。好好好,你想搧我的脸?好啊,你有这本事就来搧吧。今天我要是输给了你,你搧疼我的脸,我乐意,用不着你管。我要是赢了你,我搧肿你这张丑八怪的老脸,你可别跟我急鼻子酸脸就行了。”
张慧娘看着平庸这张让她气得已经有些变了形的大红脸,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通话。
平庸调整了调整气息,看着张慧娘憋着气叫了真,感觉着就像是骑上了老虎背,上不来,下不去的,他皱着眉头,咬着牙根,硬着头皮和张慧娘下起了军棋。他一边下着军棋一边寻思着,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谁要是闲得没事来搧我的脸,我要不跟他拼掉这条老命我就不姓平了。士,可杀不可侮辱。
不知道为什么,只一会儿的工夫,平庸又这么寻思起来,这几天肯定是什么事情把她给惹祸急了,要不然她不会想方设法的折腾我玩,她虽然不是一个城府有多深,有什么大心机的女人,可她说话办事向来就好动脑子,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情都是三思而后行的。也许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受到了社会的遗弃,心理不平衡,浑身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想来搧我几个耳光子出出气,解解闷。
平庸寻思到这儿,不由自主地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今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别人也不知道她搧我的这张老脸,我也丢不了什么面子。家里本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要面子的地方,做丈夫的跟自己的老婆较真,那就是个标准的大傻瓜。女人永远长不大,天生就是任性的小孩子。
一盘棋还没有下完,平庸这个多年的思想政治工作者的思想就已经让他自己给做通了,情绪也平静的犹如那晴天丽日的孟子湖,连层小小的涟漪都没有了。平庸的思想是让他自己给做通了,可他的两个腮帮子却让张慧娘给打得通红通红的。
最后一盘棋,平庸终于忍耐不住了性子,恼怒地赢了张慧娘,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深浅的老娘们,狠狠地搧她一记耳光解解恨,可当他举起手掌的时候,张慧娘就已经闭着双眼,挺着鼓鼓的胸脯,把头伸过来,乖乖地让他搧。平庸看着张慧娘这种耍赖皮的小样子,又下不了手啦,心里一软,举起的一只手只好在张慧娘的脸上轻轻地揉了一揉就算搧了张慧娘一记耳光。
这一晚上,尽管张慧娘每回赢了棋也不是下死本地搧平庸的脸,可她每搧平庸一记耳光都搧得挺响亮的,自己笑得哈哈的,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的那种快乐劲头简直就活像是捡了个金元宝似的。她每一次搧完了平庸的脸,自己笑足了,笑够了,就站起身来殷勤地给平庸的茶杯里倒上一点热水,再装腔作势的心疼平庸,用她那双胖乎乎的小手浮皮潦草地给平庸揉揉脸,然后在轻轻地吻一下平庸这张红红的老脸,嘴里还要发出哄小孩子玩的那种嘘嘘的声音。
张慧娘那种调皮的神情,那种讨好平庸的温柔动作,弄得平庸哭不得,笑不得,气不得,整个一个晚上可让他这个活宝老婆给捉弄苦了,就连那天夜里做梦,平庸都后悔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