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镇魂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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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林倩儿(六)

尹恒又急又怒,加之伤重,哪里还说得出辩解的话来。只是听得许燕佳总提那个一直让他心存芥蒂的小厮,他亦疑窦丛生,总想弄个明白,就更无暇向她解释,只眼巴巴地看着她,指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燕佳你老在找的那人可是龙川的小厮?”万致远此时也注意到了许燕佳的焦急。

许燕佳转了转眼珠子,绞扭着手指干巴巴地说道:“就是那个小厮。”

“你总要寻他做什么?”万致远斜着眼睛看着许燕佳,“莫不是他与这边的事有何瓜葛?”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许燕佳连连摆手,话一出口便知自己犯了大错。如此一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更加激起了万致远的疑惑,就边迟钝的许和书此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许燕佳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偷眼瞄了瞄龙川,却见他毫无反应,料来应是不知底细的。看着他如此失魂落魄,许燕佳一方面急于圆谎,另一方面亦想打击一下龙川,便略略打了一阵腹稿,张口便来:“伯父您不知道,那个小厮说是当初在你们外出办事时便与你们有过一面之缘的。”

当初龙川禀告将那小厮留下时,是曾提起过这一节,万致远听许燕佳这时说起,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许燕佳见万致远记起这事便接着说道:“这个小厮倒是个情种,对李姑娘是一见倾心。原本当初一别,他自认此生再也没有与之见面的机会,却不料当他投奔万家楼而来后竟发现这李姑娘竟也身在此处。他便认定了两人有缘,更加深陷不能自拔。”许燕佳边说边观察着龙川的反应,却没得到她想看到了结果,灰心之余还能继续将话说完,“我看李姑娘着实可怜,”说着她抹了抹泪痕未干的眼睛,心疼倒不是装出来的,“就想着此时若是有人能真心实意待她好,好好照料她,怕只有那个多情的小厮了吧。”

“燕佳你是如何得知这事的?”许和书像被猫抓了一样,“为何不早说这件事!”

万致远本也觉得这件事被许燕佳隐瞒有些不妥,不过见许和书率先发难,便存心与之赌气,反倒维护起许燕佳来:“老二你凶什么!”他将许燕佳挡在自己身后,做出一副要替她挡住许和书的姿态,“燕佳她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姑娘家关心的事会牵扯甚大!”

许燕佳见有万致远替自己找了个绝好的借口,原本就该由此顺着杆儿爬下来就对了。不过她这一番说辞一来是为自己方才失言圆谎,二来是为了打击龙川,却完全没有当真要陆寻裕倒霉的意思。此时有万致远庇护,自己这一关倒是过了,不过她可不愿就此打住连累了陆寻裕,于是便接着万致远的话头说了下去:“燕佳愚钝,不知伯父、父亲口中所称大事为何。不过燕佳知道的是,李姑娘于万家楼意义重大,轻易不得让其有所闪失。而伯父、父亲你们看看,这万家楼中哪里有真心待她好的人?燕佳亦是明白对待李姑娘不可单纯地友善迁就,毕竟她不是个真正的客人。可无论对方是谁,既然没有刀剑相加、你死我活的必要,那与之为善自然是胜过与之交恶的。陆寻裕心思单纯,这一点龙川最清楚不过,否则他也不会留其在身边听用。若得这样的一个人照顾服侍李姑娘,自然会尽心尽力,竭尽所能。如此一来,李姑娘受到了好处便是指派这小厮照料她的万家楼所施予的,这以于缓和她与万家楼的关系,可是大的裨益的。”

许燕佳绕来绕去,让许和书听了直头痛,半天也没弄清楚女儿到底想表达什么。

“燕佳你的意思是说,”万致远同样不适应许燕佳这般东拉西扯的陈述方式,“咱们让那个小厮来照顾李姑娘,以彰显得咱们对李姑娘的善意?”

“自然,还是伯父聪明。”许燕佳朝许和书翻了一个白眼。

“这?”万致远不禁哑然失笑,“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方法。”

“那咱们这回就试试!”许燕佳继续道,“陆寻裕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谅他也掀不起什么浪来。反倒他一心牵挂李姑娘,倒会时时刻刻以她的安危着想。而说到底,李姑娘只要安心呆在万家楼不惹事,就可保一生无忧,那陆寻裕明白了这一点便会极力保证这一点。”

“燕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许和书瞪着眼睛,“谁说咱们要何那妖女一世平安来着?”

“这本就是我们的初衷不是吗?”这次又是万致远替许燕佳解围,“伤害她对我们有何好处?若是将她逼急了,投靠他人或是干脆重拾魔教妖术为祸江湖,烂摊子你能收拾得了吗?”

“杀了她就一了百了了!”许和书见万致远处处维护林倩儿,顿时着急起来,生怕他又要扯出沈烟来。

“所以你就让江雨光动手暗算她?”许燕佳气得眼泪直淌。

万致远见许燕佳说着又哭了起不,立刻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劝慰道:“这事容我与你爹商议商议,你不要着急。”

尹恒懒得再听这几人争执,拖拽着师弟要往林倩儿身边凑。那倒霉师弟几番以眼神向两位掌门求救,可那边争得正酣,谁会注意他这个左右为难的无名小卒。几番挣扎无果,他只得随着尹恒,慢慢靠近了此时仍躺在血泊中的林倩儿。

“倩儿?”尹恒在师弟的搀扶下费力地蹲下了身子,轻轻地唤了一声。

林倩儿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一条缝,似乎受到袭击以来头一次听到了外界的动静,身子也微微动了一下。

尹恒喜出望外,跟龙川一样跪倒在地上,伸出手来犹豫一阵后终于碰了碰她染血的手臂:“倩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龙川木然地看了尹恒一眼,尹恒别过脸,再轻轻摇了摇林倩儿。

疼痛感慢慢回到了身体里,林倩儿觉得周围有很多人在说话,可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只觉得疼,任何一个想动的念头都让她更疼上几分。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便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有人动了动她的手臂,她下意识地想躲,微微一动却全身都疼得抽搐了一下。

吉祥是怎么死的,明月是否还活着?若他们都死了,是否死之前也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吉祥那么怕痛的人,直面刀剑时该吓成什么样子?还有明月,明月。自己那时都说了什么?难道不正是自己拿刀杀死了明月吗?

“滚开!”林倩儿猛地吼了一声,竟一下子跳了起来,踉跄数步后终究竟是站稳当了。

“林倩儿?”许燕佳眼见得这个混身是血的人突然蹦了起不,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跪倒在林倩儿身边的两个人中,龙川随着林倩儿的动作也猛地站了起来,而尹恒却因离得太近,被她站起来时一碰便摔倒在了地上。

“你想干什么?”龙川伸手拦住林倩儿,虽也震惊,更多的却是庆幸。就在刚刚,他一度认为林倩儿这模样已然是死定了,看着她此时还能跳将起来,虽然也焦虑她继续闹腾下去会惹来更大麻烦,不过看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便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林倩儿眼下只觉得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钻心地疼,眼里除了宋吉祥与明月的脸什么也看不到。龙川伸手阻拦,她亦当作没看到一般,既不躲闪与不反抗,只顾迈步往前走。

龙川见林倩儿浑身是伤,哪里敢碰她分毫,见她直直走来,立刻便缩回了手。

“李姑娘,”万致远一边拍着许燕佳的肩膀让她放心,一边说道,“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的同伙已经逃离,且不说眼下没有人接应于你,就算有你也逃不出万家楼。你我当初于楚家庄园时便已说好,你既入万家楼,便不再生事,我亦可籍此平息因你身世带来的纷争。到今日为止,一切不都好好的吗,李姑娘为何陡生二意,惹出这一场祸事来?若李姑娘你再继续如此胡闹,万某为保大局,便不敢保证能履行当初的诺言了!”

“伯父!”许燕佳使劲儿摇了摇万致远的胳膊,对他最后说出的威胁表示不满。

万致远轻轻拍了拍许燕佳的手背,仍然看向林倩儿:“李姑娘,你三思啊!”

“倩儿!”陆寻裕人远远未到,声音却早飘进了院中。

许燕佳这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暗自骂着陆寻裕为何来得这般迟。

“倩儿!”陆寻裕气喘吁吁,刚一冲进院子里便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他这一摔正好摔到了林倩儿脚边,当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迎面便见着一身血的林倩儿,吓得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你呀!”林倩儿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一亮,看清了眼前人,声音虚弱,却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可这笑意却一闪而过,随即她脸上便爬满愁苦。

“你怎么了?”陆寻裕瞬间红了眼眶,一碰林倩儿便是一手血。

林倩儿的眼泪“刷”地便淌了下来:“怎么办,吉祥和明月,我该怎么办?”说完便瘫软下来。

陆寻裕见林倩儿即将摔倒,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碰到她身上的刀,一把便揽住了她的腰。

“我该怎么办?”林倩儿被陆寻裕揽在怀里,两个人都摔到了地上。她一只手紧紧拽着陆寻裕的衣袖,另一只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扯动着浑身都是的伤口汩汩地往外冒血。

“倩儿你别乱动。”陆寻裕急得满头大汗,下意思地摸了摸怀里,那里的衣襟夹层里放着他随身携带的针包药包。眼看着林倩儿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了,他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身份,伸手便要将其掏出来。

“快带她回屋里,请大夫来!”龙川突然出手抓住了陆寻裕的手,不顾他的挣扎,硬将他的手从他胸口处扯了开,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这一阵拉扯后,陆寻裕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鲁莽地要立刻对林倩儿施救,而是双手抱着她,在龙川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大师父,师父,”龙川一边帮陆寻裕抱起林倩儿,一边看向二位掌门,“李姑娘伤势严重,是否先救人要紧。否则,这人一旦死了,就说什么都迟了。”

许和书原本想表示反对,万致远却抢先一步挥手道:“快快快,快送进屋里去。”

“这是怎么了?”姜云楷将一把硕大的椅子抱在怀里,踉跄着闯进了院子里,一见尹恒瘫倒在地上,立刻丢了手上椅子朝他扑了过去。

“这怎么全是血?”姜云楷嚷嚷起来,一把将尹恒从地上扯起来,将他翻过来覆过去查看到底哪里伤到了。

“你这个蠢货!”许燕佳看不下去了,上前来踢了姜云楷屁股一脚,指指抱着林倩儿往屋里走的两个人,”这血是林倩儿,哪里你家宝贝尹恒的!“

姜云楷抬眼看了一下向屋里延伸去的血迹,虽然触目惊心,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被自己摇晃得七荤八素的尹恒给扶正了坐好。可眼见得尹恒像失了魂儿一般,怎么唤也不答应,便抬头望向许燕佳:“他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许燕佳没好气地说道,目光追随着正踏上进屋台阶的身影。

尹恒扭过头,也看着许燕佳看的方向,目光却落在另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