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镇魂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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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林倩儿(三)

此时聚集在林倩儿住所院子入口下的人群,俨然分成了两个阵营。

万致远与其徒弟们在靠内侧一点儿的地方,正对着堆住了院门口的许和书与众徒弟。双方之间的气氛虽不及剑拔弩张,却是早失了平日里那份半真半假的和睦。

许和书见许燕佳冲到林倩儿身边后,二人并未起冲突,反倒是许燕佳扶住了不停干呕的林倩儿,替她轻轻地拍起了后背。眼见于此,许和书终于放下心来,便也不再管女儿,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万致远身上。

“你什么意思?”万致远觉得许和书这酸溜溜的话已然是公开地在挑衅自己了,心头怒火烧起,却又不便当着众人发作,便阴沉着脸追问起来。

“大哥莫不是求这李姑娘替你做成了什么事,”许和书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大哥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此时怕是抹不开面子要替这位恩人开脱吧。”

“你在说什么混帐话!”虽然许和书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可万致远还是大概猜到了他东拉西扯之下的本意是什么,“如此荒谬的谣言,极力向外界澄清尚不及,咱们自己人倒还信了进去,世上哪有如此可笑之事!”

“我不知什么可笑不可笑,”许和书嘟囔起来,面对万致远他终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我知道眼下这妖女明明企图逃走,大哥你却百般维护!”

“那你来告诉我该如此处置她,”万致远从未受过许和书的气,此时已是极力忍耐才不至于暴跳如雷,“杀了她,或是将她交给外头那些对魔教禁术早已垂涎三尺的脓包?”

许和书原本便头脑简单,眼下下定了决心与万致远作对,不过是为了保住沈烟。至于万致远向他提出的问题,他哪里思考过一分一毫。此时被问,他顿时便蔫了,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嘟囔道:“那也不能用烟儿作牺牲。”

“徒弟们都在,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究竟羞也不羞?”万致远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人了,见许和书面露窘态,便趁势继续说道,“这魔教最后的血脉,与我万家楼意义重大,怎可随意处置。就算是她想逃,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许和书经万致远一番头头是道地辩解加责骂,早将好不容易鼓起与之对抗的勇气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眼下,深觉万致远所说有理的他虽仍心有不甘,已然只敢唯唯诺诺连连称是,半个不字也出不了口了。

众人从两位掌门人闹剧般的这场无疾而终的争执中回过神来,纷纷将目光重新投到了院子当中的三个人身上。

许燕佳此时正仍搀着林倩儿,而后者看起来似乎没有搀扶便会瘫倒在地一般虚弱。

“我没做什么。”龙川面对许燕佳时仍然显得很尴尬,说起话来没什么底气。

而许燕佳一门心思挂在大失常态的林倩儿身上,全然忘了与龙川间的纠葛尴尬。她一点儿也没心思理会两位掌门人的争执,在林倩儿渐渐止住什么也吐出来的干呕后,不断地质问龙川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你若什么也没做,她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许燕佳摇了摇林倩儿的胳膊,见她如同一尊泥塑般呆若木鸡,忿忿地瞪着龙川,“你是把她的魂儿给收走了吗?你到底说了什么?”

龙川被逼问得紧了,也显出不耐烦来,无奈地看着像失了魂似的林倩儿道:“我不过是将那宋少爷是假的告诉了她,让她不要相信那个冒牌货!”

“什么?”许燕佳惊得一把甩开了林倩儿,冲到龙川跟前指着他的鼻子低声骂道,“你这个长舌妇,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龙川顿觉脸上发烧,一来是许燕佳突然凑得这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都喷到了他脸上,二来是她张口便骂自己长舌妇,这个骂名也太让人难堪了。

“怎么,你还觉得冤枉了不成?”许燕佳咄咄逼人,越凑越近,看着龙川发窘更加来气,“你知道不知道,我跟你那个小厮为了瞒住这件事费了多大力气,你倒好,上下嘴皮子一碰便给吐了个干净!”

“陆寻裕?”龙川从许燕佳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奇怪,“你是何是与他结成一伙了?”

“要你管!”许燕佳反被龙川逼问,这时才觉得自己离他太近了,赶紧退了一步,扭过头嘟囔道,“我跟谁一伙与你何干?”眼见得龙川一提到陆寻裕就紧张,她当然认为是情敌相见眼红的缘故,酸溜溜地继续说道,“倒是你,上赶着想替人家解围却弄巧成拙,我看你如何收场!”

许燕佳正说着,果然见方才被她放开后踉跄了两步的林倩儿重又站稳了身形,单手握剑横在胸前。

眼见得林倩儿变得杀气腾腾起来,许燕佳赶紧横到两人中间,将龙川挡在了自己身后,好言劝道:“我说倩儿大小姐,我叫你大小姐成了吧!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抹布那废物,如此卑劣的东西我也恨不得拧下他的脑袋。可眼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那兄弟想来也救不回来了,你就先将他放一放,先想想你自己行不行?”

“陆寻裕知道,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林倩儿瞪着通红的眼睛,“沈烟也知道,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许燕佳连连摆手,刚想解释,却被龙川一把扯到了他身后挡起来:“他们瞒着你自是为了你好,我说出来亦是为了你好。”

许燕佳狠狠掐了龙川一把,惹得他回头瞪了她一眼。

“怎么了!”许燕佳忿忿道,“你这时还不忘为自己邀功,在人家面前逞英雄是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龙川涨红了脸,瞪着许燕佳,隐隐觉得她说的不好话,却不知她所指为何。

“别装傻。”许燕佳又伸手掐了龙川手臂一把。龙川下意识地反手抓住她的手,脱口而出“疼!”

许燕佳顿时便缩了手回来,两人四目相对,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自那次婚约风波过后,两人迄今为止尚未好好说过一句话。不料当此紧急关头,二人你来我往,竟又如昨日重现一般。熟悉与陌生,亲密与疏离,两个人像被这些情绪织成了网密密地兜作了一处,又欣喜又尴尬。

正当这二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林倩儿提剑便要往外走。

“这人疯了,怕是劝不住了。”龙川将许燕佳拉近自己身边,附在她边低声说道。随即不等她答话,便抓住的一边肩膀,下了大力气将她朝院门口推了去。

许和书正叉着腰站在众人前头,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要龙川快快将林倩儿制服。却不料龙川却突然将掷一块大石头似的将许燕佳向他掷了过来。

许燕佳被猛然一推,身子立刻顺着那股力道往后跌去。失去平衡的她下意识地大幅度挥舞起双臂来企图恢复平衡,却冷不防骤然撞到了墙一样的许和书身上。许燕佳尖叫着双手一阵乱抓,终于稳定住自己身形后才发现,许和书方才被自己推开撞到墙上擦破了一点点儿皮的鼻子,这时终于在自己一阵乱抓下彻底被撕破了皮淌出血来。

“爹!”许燕佳惊叫一声,看了看自己沾着许和书皮屑血迹的指甲尖儿,想笑笑又觉得不该笑,这么点儿伤又不至于需要她哭一哭。一时间几种表情纠结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极其滑稽可笑。

许和书这时却顾不上理会自己被抓破的鼻子,更顾不上已经能抓破自己鼻子显然已经没有危险的许燕佳,一门心思全放在了突然动起手来的龙川与林倩儿二人身上。

如龙川所说,林倩儿是惯用刀之人,骤然使剑自是有多般不便。不过此时一心只想冲出这层层包围杀了抹布,然后找到明月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细节,权将这手中剑当成了刀。这一通混乱的招式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龙川此时已无心再让着她,为了不让她继续闯祸,只想着赶紧将她制服,再好生劝说。然而,尽管他此时用尽全力,却几乎不能招架林倩儿这凌乱又没有章法的进攻。

“倩儿姑娘,”龙川举剑挡住了林倩儿朝他面上劈下来的一剑,两剑相交顿时火花四溅。一时间二人较上了劲,谁也不肯率先撤招,龙川便趁着这个空档继续劝说道,“我随燕佳唤你一声倩儿,你就算不相信我,总该相信陆寻裕那个小子吧,他一心一意爱慕于你我不信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就算你以为我们瞒着你是别有用心,可他也瞒着你难道也会存心不良?不管是他还是我们,都正是怕你会如此冲动才如此。”

龙川的话显然对林倩儿产生了效果,她猛地收回剑,后退两步,并没有再发起攻击,只是瞪着龙川喘气。

龙川趁势继续说道:“燕佳说得对,这事怨我,我不该在这样的情形下将实情告诉于你。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噩耗,是我考虑欠妥。”

林倩儿的眼睛里、脑海中被她自己想像出来的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充斥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唯独陆寻裕三个字像眼前血红的天幕中裂开的一条缝隙,让她可以暂时喘息一下。

“林倩儿,你这个疯子!”许燕佳被身边几个得了许和书命令的弟子死死拽住,只能伸手指着林倩儿,大嚷大叫。

“到底怎么回事?”突然有人凑到了林倩儿身边,边问边将拽住她的几个人拉开了。

不过不等许燕佳又蹿到院子当中去,问话那人又死死拽住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魔教头子她这是中邪了么?”许燕佳回头,见说话人是姜云楷,而他身边似乎连站着都费力的人,正是受伤严重的尹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