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山头生得古怪，地底下全是软绵绵的泥，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地道打通了。”熊小满背着龙老四，佝偻着身子在对于他高大的身子来讲有些低矮的地道里带着众人向前匍匐前行，向陆寻裕解释到为何他会早到这么久。
“小兄弟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龙老四趴在熊小满背上尽量将头向前伸以防撞到地道顶部，他手里拿着的火把因此几次烧到了熊小满耳朵边的头发。
陆寻裕跟在二人身后，双膝跪地以往前挪动，十分不满地拖着同样十分不满的褚江河。
陆寻裕的忿忿不平来自熊小满，他想着被自己拖着的这个被摔得晕晕乎乎的老头子本该由熊小满那个笨蛋负责带出地道，这下多了个行动不便的龙老四，就得自己担着了。
褚江河难道得与徒弟想法一致，不满的方向也指向了龙老四。虽说带上龙老四最初是他的主意，可他现在已经把肠子都给悔青了。若不是要带着龙老四，也不会给了一心要去寻林倩儿的陆寻裕非去万家楼的由头。既然没了由头，那个臭小子也不会花样百出地撺掇自己去万家楼。最重要的，若是没有龙老四个病鬼，眼下由能趴在熊小满背上的人可就是他了！但眼下的事实却是龙老四舒舒服服地被背着，自己呢，则被陆寻裕视作个大累赘不耐烦地拖拽着，憋着一肚子火发出不来。
“歇个屁！”褚江河听到龙老四关心熊小满的话顿时觉得找到了骂人的人借口，“方才地道垮了那么大动静，小熊掏我出来又花了些时间，这会儿地窖那里说不定已经挤满了天星山的人了，正摩拳擦掌准备下地道追来呢！”
“对对对。”熊小满转过头，额头上的汗水在火把的光亮中闪闪发着光，“褚大师说得对，咱们得赶紧赶路才是。”
“可是，”龙老四用衣袖替熊小满擦了擦汗水，“你打通地道进来本已十分辛苦，方才又为了救褚师兄甚是劳累，此时又背着我，你能否吃得消？”
龙老四亲昵的语气让褚江河和陆寻裕两个旁观者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而熊小满看起来却对这一套十分受用。原本他看起来还有几份疲态，可经龙老四这么一关怀，立刻抖擞了精神，光是看背影，陆寻裕都能感觉到他满面的红光。
“啧！”褚江河不屑地咂了一下嘴，显然也是感觉到了熊小满似是打了鸡血的状态，低声看看抱怨道，“亏得我还当初看他老实还想收他为徒来着，你看看他的模样。真是有奶便是娘，任谁对他好一丁点儿他就上赶着贴上去了，也不嫌难看！”
陆寻裕冲褚江河做了一个鬼脸：“你就省省吧，这世上能时时跟着你还忍耐着没有将你毒死的善良人，除了你哪里还有会第二个？你也不对我好点儿，却整天想着不相干的其他人？你瞧没瞧见人家龙师叔对我多亲切，你何时那样对过我，整天只知道骂我，还总闯祸要我来替你善后！”
“呸！”褚江河朝陆寻裕脚边吐了一口口水，引得陆寻裕嫌恶地撒开他的手往前蹿了一下。
熊小满和龙老四同时转过头，熊小满问道：“怎么了？”
“没事。”陆寻裕扯着谎，“我撞到到地面不平的地方了。。”
“都怪我。”熊小满看看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是我没把地面铲平。”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长眼睛。”陆寻裕见熊小满似乎又要开始自我谴责起来，立刻打断他的话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并接着说道，“快走，快走，待会儿追兵该赶上来了！”
熊小满正如陆寻裕所猜一样半个身子都滑进内疚的泥淖里了，不过一听追兵就要到了，为了不让自己继续犯错，他立刻将自己从泥淖里拉了起来，飞快地朝前走了去。
陆寻裕扬了扬手中的火把，朝褚江河眨眨眼睛：“再不走追兵可真要赶上来了。”
褚江河斜着眼睛看着陆寻裕爬近他，故意在其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引得徒弟对他连连翻白眼。
“对你好？”褚江河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我把你从一个奶娃娃养到这么大，你说我对你不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陆寻裕转过头：“我不否认你是养大了我，我是说你看人家龙师叔多亲切，多和蔼，你也学学好不好？”
“哼，”褚江河白了陆寻裕一眼，“你以为他多喜欢你，多喜欢熊小满啊？别傻了，他这是想儿想痴了，但凡遇到个年龄与他儿子差不多的就将人家当成自家儿子了。你呀，熊小满呀，还欢喜？欢喜个屁，你们这是让人家给占了便宜了懂吗？“
在褚江河说得滔滔不绝之时，陆寻裕将火把换了个手，却一不小心烧到了褚江河的一缕沾满泥土的乱发，趁着他专心训斥自己，他赶紧将火把又换回这一边，同时在他背上猛拍了两个将燃起火星的头发拍了拍。
“你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陆寻裕拍褚江河头发时假惺惺地说道，好让自己拍褚江河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表达赞同时拍人家肩膀的样子。不过他也确实觉得褚江河说得有些道理，这时他再看在龙老四，虽是背影，可对方伸着手将探出身子试图最大限度地替熊小满照亮道理的行为，看起来也没那么温馨了，反而有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摇摇头试图赶走脑海里不愉快的想法，搀着褚江河跟了上去。
褚江河见陆寻裕没有反对自己，立刻来了劲，一边由徒弟拖着往前爬一边凑近了他的耳朵边喋喋不休地说起了龙老四的坏话。
对龙老四产生不好的揣测让陆寻裕心里很不舒服，他一开始认为对方是个奸细，可接下来当他知道他与儿子分离的事后，立刻就对他产生了同情，以至于现在自己对其产生一点儿怀疑也会觉得别扭。这时再听听褚江河的唠叨，竟生出一股清醒之感，让他重新开始衡量起龙老四这个人来。
也许是陆寻裕露出的认真思考表情落进了褚江河眼里，他得意地撞撞徒弟的屁股：“怎么样，还是为师的与你最亲吧！”
“咱们到了！”熊小满这时突然转过身朝二人欣喜地宣布道，“咱们逃出来了！”
褚江河和陆寻裕立刻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侧偏着身子，伸长了脖子从前面二人的身体与狭窄地道形成的空隙中往外看，却只见到一片与地道内无异的漆黑。不过吹到二人脸上刺骨的寒风，却告诉他们面前绝不是封闭的地道。
“逃出来了，逃出来了！”龙老四像条虫似地扭了起来，手里的火把一阵乱舞，差点儿点着熊小满的眉毛，吓得他赶紧撒手让背上的人滑到了地上。
陆寻裕一瞬间以为龙老四要逃走，接着又以为他果真是奸细，特地跟着他们到了这里才通风报信让人将他们一网打尽。可龙老四只是艰难地表现出手舞足蹈的样子，扶着墙冲进了冷风吹来的前方。最后他停了下来，陆寻裕猜他是爬出了地道，却又久久不见他站起来。过了半晌，陆寻裕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脑子里想像出来的不好事情吓死了，脚麻了的龙老四才站了起来。地道中三人借着陆寻裕后里惟一的一只火把，只能看到龙老四的腿。正当三人面面相觑之时，龙老四蹲下身子，将脑袋凑近洞口催促人人道：“你们还不快点儿！”
陆寻裕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褚江河，发现他也跟自己一样的表情。只有看向二人的熊小满，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这傻子停下来看咱们不是跟咱们一样在怀疑龙老四，而是跟咱们分享胜利来着。
陆寻裕和褚江河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