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昔回过神时,身体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急忙向身下击出一掌,借助反力在空中调正身形,纵身向前瞬动,身形去往一颗倾斜生长的老松身上。
站在树干上,追昔揣摩着自己最后的记忆,甚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又不知不觉回忆起与封閝以及曾经和呼延海啸争夺方术牢笼霸主时的战斗情形,这两次战斗对方都有机会杀死他,可偏偏都饶过了他。
呼延海啸希望他成为部下,而封閝却之字未提,他不得不想——这两个人哪一个能帮助自命不凡的他成为人中之龙。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很明显,你不愿意鹤立鸡群,更加明显的是,你这样的人无法鹤立鸡群。”
追昔先是一惊,而后怒火攻心,回身的同时将手石化击出一掌。
这一掌没打到任何东西,可是他的身后却站立着一个人,一个身着黑斗篷看不见脸面的人。
追昔将自己的手从黑斗篷的身体内抽出,额头上钻出几粒冷汗珠子,惊道:“你是何人?”
黑斗篷的罩帽中传出声音:“一个能指引你达到目的的人。”
追昔哂笑道:“我有什么目的?”
黑斗篷答道:“任何目的我都能满足你。”
追昔突然笑了:“我想当帝皇你也能满足我?”
黑斗篷道:“凡间的不能,阴间的还需要你自己努力。你不像一个想当真命天子的人。”
追昔道:“我为何要让你来帮我?”
“当然是因为你不行。”
“你怎知我不行?你又怎知你行?”
“住口,我肯来见你,已是莫大的恩典,休要再信口雌黄。两个时辰内去夏侯三川府上,杀死本漫天星的话,我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否则,你会死的苦不堪言。”黑斗篷说完,化成一团黑烟被风吹散。
追昔大吃一惊,险些没从树干上掉落下去,他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是人,即使体内的经络能随时随地融入大地将自身化成石头的他也不敢相信。
本漫天星,逃亡中的华夏帝皇,对方张嘴便要让他诛杀华夏天子,这人的来头可见一斑,一旦他诛杀当今天子,那么他的下场必然也好不哪里去。
若干年后,世人必然会这样传诵:想当年,奸贼追昔将华夏天子诛杀……致使华夏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这与他所期望的青史留名方式有些不同。
抛开追昔考虑是否要诛杀本漫天星不提,让我们说回封閝。
封閝早已是饥饿难忍,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蹭饭地点便是微府,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微妩媚,哪里肯去。
好在北地城池不少,封閝随波逐流,让叶灵将他送到酒店门前。
他也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一家酒店门前,放眼一看,这里乃是一处小山丘,山丘上一条官道自南向北,而他面前的这一座名为紫气东来的客栈是封閝视野范围内的唯一的建筑。
紫气东来客栈不大不小,能够看得出世上先有这客栈,后来才有了客栈门前的官道,而且客栈的老板来头不小,因为笔直的官道到了客栈门前拐了弯为这家客栈门前留了一大片空地,看到这里封閝看了西叶一眼。
西叶也看了看封閝,忧心忡忡道:“这家店十有八九是黑店,我们还是走吧?”
封閝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的荒山秃岭不禁涌出一丝寒意,拔出烟枪点燃了,猛抽一口,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穿着的由藤曼编制的草鞋的鞋面上多了两个沾血的窟窿,刚刚补好的衣服上又多了一个大窟窿,这恐怕还得烦劳西叶动手。
见封閝不说话,西叶问:“你不是要去找华姐姐吗?怎么不去了?”
封閝道:“没必要去了,丢失了斩龙山庄对他们来说是幸运之事。如果他们还要不自量力去夺取,那么我不可能再以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们。斩龙山庄的覆灭或许是一种早晚要发生的必然结果。”
西叶道:“或许吧,可他们好歹也是你的徒弟呀!”
封閝叹息:“华依月心比天高,非言语所能动摇,我对她没有任何威信;闻人飘渺又衷心于华依月,或许从一开始便是华依月向上攀爬的阶梯。修行界之人的内心太过复杂。说实在的,我绝不会希望拥有你这样一双眼睛,那样世间将没有秘密,一切也都将淡然无味。”
西叶用她那双大眼睛盯着封閝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看了片刻:“所以我才对你有兴趣呀!我又看不穿你的内心。”
封閝笑道:“那是因为我只有一颗心,不像旁人,他们也只有一颗心却总认为自己比别人的心眼要多的多。”
西叶摸了摸封閝的胸口,又摸了摸封閝的肚皮:“还是赶紧找吃的填补一下你的五脏庙吧!”
封閝一直眼前这家客栈:“就这家吧,是不是黑店一看便知。”
西叶道:“是我一看便知。”
封閝没有回答,上前去敲这家关门营业的客栈的大门。
随着几声敲门的声音,屋中响起了脚步声以及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暗号?”
封閝道:“我要吃饭。”
门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子低着头走了出来,开口道:“本店只卖包子。”
西叶冒冒失失地问了一句:“人肉包子?”
中年男子一听,突然抬起头大笑道:“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黑店,二位客官请屋中说话。”
这一抬头封閝和西叶都是一惊,此人的脸面已被伤疤铺满,两只眼只有目白没有眼珠,两侧脸颊上有明显缝合过的痕迹,嘴里的牙,竟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中年男子脸虽然不太好看,然而衣着华贵,尤其是腰间那个紫色玉佩更是让封閝垂涎欲滴。
这人的眼很明显瞎了,满脸的疤痕足以说明此人不是个善差儿。
“请老板为我们弄张桌椅出来,我们想在外边吃喝。”封閝说完,带着憧憬的眼神看向四周的环境。
西叶不禁摇了摇头,心说封閝这是多此一举,明知对方是个瞎子,有必要演的这么到位吗?
中年男子道:“二位稍等,需要什么酒菜直管开口。“
封閝一个野人哪里能叫的出酒菜的名字,说道:“只要不是包子,什么菜直管上来,最好来点蛇肉。”
中年男子笑道:“一听就知道客官是个非常懂得吃喝的人,蛇肉是本店的招牌菜。二位请稍等。“
中年男子说完进了客栈。
西叶看着这中年人的背影,低声道:”怎么偏偏遇上个瞎子,我也不知道这客栈是何去处了。“
封閝道:”我不信这里全是瞎子。“
说话间,屋中传来响声,不一会儿,一个壮年男子一人单手把玩着一张长桌,一手小拇指挑着两张长椅走了出来,将桌椅轻轻放在封閝身旁不远处的一颗枯树下,这才转过身请封閝和西叶落座。
这人一转过身,封閝和西叶又是一惊,这个壮年男子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他的脸比起适才那中年男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人脸上生满烂疮,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只有嘴片和鼻子有些完整。
这壮年男子当然也是个瞎子,和适才的中年男子一样没有眼珠子之剩下了目白。
见这人要走,封閝不禁道:”兄台留步。“
壮年男子一听,身体一抖,遂转过身,结结巴巴道:”大…大…爷爷…有…有何吩咐?“
封閝道:”没有吩咐,我想问你的脸和你们老板的脸都是怎么回事?“
壮年男子一听,脸上的烂疮开始收缩,挤出不少浓血,开口道:”大爷您别多问,吃了饭就赶紧离开这里,这里晚上不太平。“
西叶不解道:”既然不太平,你们为何不搬走?“
壮年男子叹气道:”我们中了毒蛊,一天不吃他们的药都会死。二位客官请放心,本店的食物绝对干净。“
封閝和西叶异口同声道:”毒蛊?“
壮年男子没有回答,又一次把头低下,摸索着进了客栈。
封閝问西叶:“你可曾听说过,什么是毒蛊?”
西叶道:“没有。”
话音未落,一阵清风拂来,一个红衣老者叼着烟枪出现在方桌之上,来人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毒蛊乃是世间少有的邪术,源自东海塞边的柯来民族,将活人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杀死后加上各种毒药毒虫炼制而成的毒药,这种毒无药可解,常有修行界之人将这种毒蛊涂抹在暗器之上用来伤人害命。曾有无数人丧命毒蛊,也正因此柯来民族被修行界列为公敌,这个民族早已灭亡,即使有个别幸存者,也早已改头换面,修行界已至少有五十年没出现过毒蛊伤人之事。”
封閝正要问解,红衣老者已无影无踪。
西叶道:“看来我们有必要离开这里。”
封閝笑道:“我怀疑这间客栈便是毒蛊的源头。”
西叶听完一愣:“你凭的是直觉?”
封閝道:“适才那位大叔脸上的伤疤和那位下人脸上的烂疮一对比,你不觉得奇怪吗?两个人都没有眼珠,却为何一个满脸烂疮一个脸上全是伤疤?那个下人曾言这里晚上不太平,他一天不吃某人的药就会死。任谁一听都会认为这里还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们,当然这也不无可能。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虽然把守着官道却不见车马的踪迹,这不可疑吗?”
西叶一听,又回头看了看这条自北向南的官道,确实如封閝所说,从他们来到这里时便没见一个行客,官道往往是链接各大县城的要道,没人走这太不可思议了。
“封閝,那位大叔脸上的伤疤明显是利器所为,他自己肯定不会毁自己的容,这里难道不该有一伙强人吗?”
封閝道:“他的眼珠子和适才那位下人的一模一样,脸应该也是一模一样,只有一种解释,那位大叔不愿看着自己满脸烂疮,便自己用刀将自己的脸切开,排除内中浓血,以至于他满脸的伤疤。”
西叶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早点撤退吧?”
封閝点了点头,正要离开,适才的中年男人端着两盘香气扑鼻的菜肴走了出来。
这是两盘肉菜,中年男子左手上的那盘且成片状的肉封閝不太认得,然而,这人右手中那盘切成段的看起来非常可口鲜美的肉菜封閝怎会陌生,那很明显是蛇肉。
这盘蛇肉的出现,让已牵住西叶手的封閝不得不松开了。
西叶带着疑惑看着封閝。
中年男子将菜摆放在桌子上,一挥手道:“二位客观请慢用。”说完,将那伤疤满布的脸转向封閝,一双白眼死死地盯住封閝的脸。
那盘蛇肉虽然诱人,然而中年男子看着封閝的神色更加诱人,这显然是在告诉封閝他并不是个瞎子。
“你能看得到我?”封閝不得不问道。
中年男人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当然能看到,我又没瞎。我不但能看到,还能听到。”
封閝心里一惊,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中年男子道:“你说了什么,我就能听到什么。”
封閝问:“那我说的对不对?”
中年男子仰天大笑,随后说道:“也对,也不对。”
封閝也学者中年男子的样子大笑一阵以至于西叶不得不对封閝另眼相看。
“哪里对?哪里不对?”
中年男子伸手一只手扯住自己的下巴只一扯,一张厚厚的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满脸胡子却很白静的脸,再看这张脸,有鼻子有眼,虽然长的还是很猥琐,已比适才的伤疤脸入眼多了。
西叶一看,瞪了封閝一眼,怒道:“枉我适才听得那么认真。”
封閝红了一边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年男子又一次猥琐地笑了:“这就是你不对的地方,不过,你这小鬼还是有点脑子,这里的确是毒蛊的源头,可我们却是正当营生,因为我们的毒蛊一直都是为朝野军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