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之所以有别于地球其他动物，特征之一就是会用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任何标准在涉及生存或者利益时都可以随时变得很有弹性。
在这方面，任何动物的的的确确都甭想跟聪明的人PK。
脑容量一下子变小的小老鼠莫纤纤现在就正头上绕着几匝蚊香圈，迷幻在一片昏暗之中。
她还记得此前确实是自己开口指示，聂梓豪才跑出家门的。
但一踏出单元门，她一直不停乱叫的指挥好象就有些失效了。
聂梓豪一边快速奔跑在黑暗中，一边把身上的黑色连帽外套拉高拉链遮住口鼻，再一把把原本好好骑在他身上的小耗子往衣服兜里一塞，原本深夜悠闲散步的画风一下子就阴暗了许多。
虽然视野受了限制，但努力从兜里探出半拉脑袋的莫纤纤还是能分辨出他们俩已然不走寻常路的从小区的一处围墙翻了出去。
再接着，聂梓豪跑过了一条小巷，不知怎的就打开了停放在那里的一辆灰扑扑的老旧小车。
莫纤纤不由地瞪大了钛金鼠眼，她敢以着鼠格赌咒发誓，她匆匆一瞥之下发现自家宠物用来开锁的工具绝逼不是钥匙。
“喂！你居然偷车？可你偷了，也不能算我的……”
“知道了！”
小做了一下偷盗试验的聂梓豪存下了一点疑问，坐在驾驶室里就手拧开了用来代替车钥匙的一把银色小剑。
“你去哪儿？！我说了我今晚必须得去偷！”，老牛拉破车，老发动机的马达响得很是喧闹，莫纤纤忍无可忍地从专职司机的衣兜蹦到了副驾驶座上，扯着小嗓子吼了起来。
“就是要带你去偷啊！”，聂梓豪一手打着方向盘穿出小巷子，另一只手伸出去把边上哇噪的小老鼠往后拔拉了一些，“小心前面有监控，别太张扬了。”
莫纤纤老实地吱了一声，小身子往后一缩，待转过街口，还是为求保险地挤到了驾驶座的阴影里。
“不要告诉我，你正职其实是做贼的？”，老鼠壳子底下的一颗少女心不由地裂成了两瓣，一半满是淡淡的失望，另一半却是莫名其妙上头的兴奋。
“不是你自己说你不偷东西就会死吗？”
聂梓豪瞟了身边的小老鼠一眼，无奈至极。他不得不伺候的这位小BOSS简直是让人无语到了极点，方才若不是把她塞进口袋里，就一直得听着一连串吱吱叫的哀怨。
既然鼠族修炼的本能不偷不行，那就干脆利索地下手就是。可是莫纤纤显然就是一个拎不清轻重的货色，一边鬼吼鬼叫着不想死，一边却又碎碎念着若是偷了东西无法弥补失主惹来麻烦的困境。
死都死了，还想其他有的没有的做什么？那些个因为一只小耗子坚守美德而得以保全财产的人，又不会摆了长生牌位来供奉她。更何况，不快点下手的莫纤纤说不准还会带累他一块倒霉。
聂梓豪没有半点心情与小老鼠沟通实则他更擅长的法律条文，待车停稳就又小跑着仄进了一条越发破幽暗的小路，三拐两拐站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
望了望近在咫尺的一幢外墙皮已然半脱的旧楼，他这才伸手把兜里的小老鼠扒拉出来，搁在已然划开屏幕的手机上方。
“到了！就偷这个吧！”。
手机屏幕上正显着一张图片，图片的正中央是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
趴在手机上的莫纤纤诧异地扭过了小脑袋，琉璃眼儿里面尽是迟滞反射的星星闪闪。
“这枚戒指应当符合你的要求了。看好了，戒指内圈里还刻着‘S&L‘，东西就在三楼的最右边窗户是花玻璃那间屋里。里面可能有人，就是这个人……现在还有一小时零二分，你动作利落点应当能很快拿回来。”
聂梓豪伸指把霸屏的小老鼠向外侧扒拉了点，手指尖划了几下，快速地展示了几张图片。有那枚戒指两三个不同角度的，还有就是一个瘦槁男人的几张街拍照。
这怎么感觉着象是宠物在支使主人？莫纤纤讪讪地吱了一声，灰色的小身子蜷着没动。可不是，涉及到面子问题，似乎性命也不怎么重要了。
“我这不也是怕丢小命，才急赶着没跟你商量。”，聂梓豪立马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对，连忙放软了声调，“这可是我灵机一动想到的现在唯一个合适可以让你偷的东西。戒指是我朋友的，我敢百分之百确保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也只能信他了！
莫纤纤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重新恢复的时间显示，狠狠一咬牙，灰色的小身体向前一窜，红尾巴所向披靡地划破了寂静的黑暗。
莫纤纤一边沿着外墙高难度地捣腾着垂直于地面的小碎步，一边在脑袋里整理着她往日为人时的印象。
在这个城市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呆了近四年，按着刚才行走的线路和周边的环境，莫纤纤猜着自己可能是被带到了棉织厂的旧宿舍区。
传说中曾在东平显赫一时的棉织厂早在二十年前就停产倒闭了，而这里的三幢楼属于老旧的“80”后，在十年前也就上了需要拆迁改造的黑名单。但是又据说因为旧楼当时房改时已然分在个人的名下，现持着产权的业主们很有“团结就是力量”的精神，一直在等着价码更高些的赔偿。
现而今不许野蛮拆迁，楼也就一直在这儿竖着。但是跟东大里那些被新老校友们当作生命一样维护的老寿星楼相比，这些要年轻了几十年的小字辈就混得凄惨落魄了，再加之全国范围内出了不少几近同龄的“楼歪歪”，“楼裂裂”，这里的原业主几乎都离开此地另住好房子去了。
这样的楼往外出租也没中介肯代理，大都是由业主或是已不知几手的“二房东”将房子租给了那些没法嫌弃住所的租客。
无关歧视，在东大校园里有着这地方和这地方住户的评价都极为不堪，特别是强调了这里是东平市区内女生最好绕道走远远的十大禁地之一。
“人家也是女孩子！”
小老鼠莫纤纤矫情地叹了口气，跳起身撞了撞锁扣松动的窗户，一片厚厚的积灰立时散成粉雾直扑了她一头一脸。
窗子刚露出一条指宽的缝，抬起小爪子死命掩住口鼻剧咳的小老鼠莫纤纤大义凛然地眯着一双小眼挤了进去。
“我的亲娘呀！”
一股酸臭的味道执着地穿过她权当口罩用的的小爪子，直冲向鼻腔。
悲催的小老鼠象是误踏进了毒气室一样，吧唧一声狠狠地拍在地上，小小的鼠脸抢先着地，受惊的红尾巴则不屈不饶地象天线一样直竖着。
“噫吁嚱!危乎高哉!鼠盗之难，难于上青天！”
在中文系混了四年也没学会作半句诗的小老鼠终于用五体投体的虔诚膜拜了千年前就言中她悲惨命运的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