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丝毫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依旧带着笑意说:“娘娘,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上特地命小人给你送了不少的珍宝,其中好多都是贡品里的精品。”
其他的我还未见到,就看那一棵珊瑚树已知定是精品。只是,他突然之间的转变让我手足无措,在文府我已多次见过笑里藏刀的阴谋。我对他来说,只是他可怜的一个对象,早在入宫的那天夜里,喜福就向我传明了他的话。要我安安分分地呆在冷宫之中,或许是他不想我被卷入纷争,或许是他本就不想在宫里再见到我。
“他怎么会……”我还是不看相信他会突然对我起了心思,不会的,就算知道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依他的性子也决不可能会转变他对我所有的看法。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尖酸刻薄又名分尽失的市侩女子。
“恭喜娘娘,皇上前两日在小刘妃那里,听寻画说了那日的过程。皇上当时就欣喜万分,连声称赞娘娘聪慧过人。”
原来是为了救寄柔的那件事,为了寄柔,这些赏赐当然是受之无愧。我转身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随手递给喜乐:“喜总管受累了,这些就当做本宫请公公喝茶的茶资吧。”
喜乐随即跪在地上磕头却不敢接过来:“娘娘,这是南海郡进贡的夜明珠,举世无双,小人可没身份接这么重的礼。”
我塞到他手里,笑着说:“喜总管你服侍皇上多年,又与本宫素有交情,这点礼物虽然是举世无双,但公公你也是天下无二的人。所以,收下吧。”
喜乐这下再没有犹豫,又看了眼周围的人才附在我耳边悄然说道:“娘娘的一片心思不日便会得到回报了,皇上很快就会传召娘娘同用晚膳。”
“真的?”我惊讶地看向他,他脸上神色如常,一双眼睛虽不敢与我直视,但眼角处并没躲藏之色。
“娘娘,”喜乐将夜明珠收到衣袖内,拂了拂说道:“娘娘时来运转指日可待,但求娘娘一朝得宠,莫忘了今日的喜乐。皇上很少召人同膳的,最常的是永王,其次也就是小刘妃被召过几次,娘娘您可要把握好机会。”
突如其来的赏赐,突如其来的召见,这一切恍若梦境,遥而不可及。
喜乐待迎福点算完赐品后就起身离开,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站在院中,身后一池枯水无由来地波动了几下。
与皇帝一起用膳,是宠妃才有的特权,而我一介“冷宫娘娘”获此殊荣实属意外。喜乐刚离开不久,便又来了个小公公宣了伺膳的旨意。迎福与锦华殿中一干人等喜出望外,竟像过年间开始张罗起来。
我如同一个玩偶任由她们伺候着,沐浴熏香。水桶从内往外地散发着无尽的白气,迎福不停地朝内加着各类香料。吹出一口气,迅速混入热腾腾的白气里,寻不到踪影,仿佛去年的那场大雪。
白雪四散落下,连绵不绝,我与风吟站立在梅林中,鼻间飘过阵阵梅花的香味。
“你知道吗?梅姨说雪都是一朵一朵的花,有六个花瓣的白色花朵,是天上的神仙娘娘撒下大地。每当有雪飘落,那就是神仙娘娘下凡来普度众生了。”我侧过头,看着风吟笑道。
他一身白衣,立于梅树下,清风傲骨,更似梅的不畏风寒。头上枝丫上盛开的花朵,红色、黄色交叉其间,犹比百花艳丽。
他伸手接过飘落的雪花放到我眼前,脸上浮现出包容的浅笑。
“以后下雪的时候不只是神仙娘娘来普度众生,也是我来看你,在我死了之后。”
风吟,今日是个晴天,没有雪花在飘落,所以无论我再怎么找寻都找不到你的身影了么?
锦绣之间,穿过温润的衣帛,垂落在地上,步伐轻摇,足下开出蓝色的莲花。发丝被挽住,插入媲美真花的绢花,红色的牡丹滚着金色的花边,同样金光璀璨的步摇贴在鬓间,步步生辉,华彩琉璃。
对镜贴花黄,迎福又为我细细描上眉色。
铜镜中的人,一身流光溢彩,与皇城一般的金碧辉煌,却也掩不住灵动的秀丽。
确实与从前不一样,如今的我此身装扮才是皇家妃子,无处不用其极的华贵。哪里还有当初一身绿衣,一枝梅花簪的娇俏,已作他人妇,从此萧郎是路人。
不管我与他承不承认,接不接受,我都是皇家的妃子,是他众多三宫六院里等待皇恩的女子,即便我只是偏安冷宫的“冷宫娘娘”。
“娘娘果然是大美人,只这般略微一装扮便艳羡天下。”迎福为我围上披风,又塞了个小巧精致的暖手炉到我怀里,屋外听得日间的那位公公前来接人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太阳也只剩下半轮的耀眼,在即将消失的地方激起了万千的霞光,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娘娘。”在我将要推开房门的时候,迎福又过来,在我身后轻声地念叨:“娘娘在皇上面前千万不可这副冷傲的性子,要不然……”
“要不然他定会再次把我打回冷宫,对么?”我朝她浅笑,此路前去,是福是祸未有人知?而他,我却始终不信他会是想要真心待我。
“刘平萱,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只顾自己的安危,一点都不顾及你妹妹么?亏得你妹妹还回头来找你……”
鈭谦,唉……我垂下眼帘,将落寞之色掩映起来。过去种种此刻在心中翻江倒海,鈭谦他认定我是个歹毒之人,岂会突然转了性子。我此生再也期盼,唯有愿能平静地过完余生,管他谁对谁错,管他谁有真情谁是假意,管他会怎么看我,管那些曾经被误解的真相,我只愿能安静的过往余生,哪怕只是守着风吟的墓地,与梅花作伴!
怀中揣着暖手的炉子,应该是暖意会通全身,却随着轿子的起起伏伏间,心也越来越冷。
要如何去面对鈭谦?又将如何面对明日后的后宫众人?前路茫茫谁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