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一朝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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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秋风无声(2)

我望着自己明显平坦下去的腹部,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他是凤吟,是一心想回来帮我的凤吟,我却最终没能保住他。

凤吟,不是我不要你,而是安后容不下你。

老御医颤颤巍巍的身影再次闯入屋内,我泪眼婆娑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朝他挥挥手。

“娘娘。”顾嬷嬷随侍在他身边,又低头朝老御医说了什么。

老御医许是真上了年纪,侧耳倾听却仍旧听不清楚,又靠近点,问了声:“你说什么?失心疯?”

他浑浊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终于明白顾嬷嬷的意思。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身子受了极大的损害,我这句话几乎是用掉了全身的力气。

“娘娘……”她错愕地抬头,似乎惊讶着刚才明明失心疯的人又恢复了正常。

我疲惫不堪地朝他们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都下去吧。”

老御医看了眼我,转身离去,还嘟嚷着:“这不是好好的吗?什么失心疯,老夫看你顾嬷嬷才失心疯了。”

顾嬷嬷虽一脸的不可置信,眼见老御医都离开了,自己也不好再作停留,便跟在他身后朝门外走去。

“等下!”我急切地出声,顾嬷嬷诧异地回头。“陛下可曾来过?”

心底还是有一丝期盼的,他可知我与他的孩子不在了?到底是他的孩子,总归要来看看的,总归要伤心的。

顾嬷嬷掩盖不住一脸的嫌弃:“回禀娘娘,没有。”

“没有?”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来看过我吗?

“是的,娘娘昏迷的这两日,陛下一直在金翘宫。”

在寄柔那里,沉浸在有了子嗣的兴奋中,于是将我彻底遗忘了吗?鈭谦,你怎么可能如此绝情?

“你们可有禀告过陛下?”不可能的,鈭谦怎么会不在乎我们的孩子?我慌张地压抑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已经禀告过了,但喜福公公回复说陛下正忙,不能来见娘娘,请娘娘再耐心等待。”

“喜福?”对,喜福呢?他是鈭谦调到我身边伺候的内侍,此时他在哪里,我要找他问个清楚。“喜福到哪里去了?”

顾嬷嬷微微抬眼,不屑地说道:“喜福总管是龙乾殿的人,自然是回龙乾殿去了。”

什么?我软下身子,喜福回去了,没有我的准许离开了锦华殿,他一个小小的内侍,就算是陛下眼前的宠臣也没有这般大的胆子,除非是鈭谦默许的。

难道他真的没有来吗?真的不在乎我们的孩子吗?我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腹部,原本已略微有些凸起的地方已明显地平坦下去,那个一直陪伴着我的小生命带着遗憾走了。一直想回来帮我的风吟最终也被娇艳的曼殊沙花所吞没。

“你真的不在乎了吗?”眼光回到床帏顶上,那一树璀璨的花朵,还有眉目传情的鸳鸯。前一秒的深情款款,这一刻的痛彻心扉,那么多的情,那么多的爱,最后都是过眼云烟吗?或者说它们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过。我刘平萱在你李鈭谦的眼里究竟算什么!

被安后强硬打下孩儿,昏迷整整两日,你都不闻不问,鈭谦啊鈭谦,你的心一定要那么恨绝吗?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他靠在树下,静静地看向对岸。河水里满是明晃晃的花灯,还有周围喧闹的人群。他的目光飘了过去,带着醉人的笑意。

我以为他看的是我,傻乎乎地挤过人群,惹来不少人的嫌恶。嫌恶就嫌恶吧,反正我在兖州早已经声名狼藉,哪里还会在乎旁人的目光。

那一群刻意装扮过的女子们见我的到来,纷纷像是避讳什么一般与我拉开距离。这下倒好,我乐得宽敞自在,朝身后拉拉还被挡在外面的寄柔,也学别人那般将自己手里的花灯放到水中,看它摇摇晃晃地飘向水中央,等待对岸的情郎将他捞起。

河岸对面的书生们争先恐后地用长长的竹竿将花灯拽向河岸,然后纷纷拿了起来。我满心地期望,他却似没有看见般只淡淡地望向河岸。是我傻,是我笨,那时竟没看出他的目光根本就不是停留在我的身上,而是在寄柔身上。

满河的烛火照亮我一盏灯的孤独,她们的嘲笑,对面书生的哄笑,我充耳不闻,只呆呆地看向他。

你为何不捞上我的那盏花灯。

又见满满的花灯铺满整个水面,仿佛是将天上的星辰都比对地画了下来那般。他柔情似水的目光看向我,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平萱,从前是朕负了你,朕没有接过你放出的花灯,朕现在放出满满的花灯,每盏都是朕的心,朕爱你的心。”

甜言蜜语犹在耳边,眼前却改变了所有。我还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刘平萱,这华丽的宫殿不过是**一场。

耳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已是深夜,谁还会出现在我的寝殿里?我悄悄地睁开了点眼,但见那人背对着我,一身普通宫女的服饰,正不知在弄些什么。

“你做什么!”

凭空而起的喝声让那人瞬间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身,颤抖着身子,双手提着一个不小的布袋子。放眼望去竟也是沉甸甸的,在朝她身后移去,是我的梳妆台,柜子已被打开不少。

“你!”我挣扎着起身,“本宫还没死,你竟然就敢来偷本宫的东西!”我识得这人,是殿外候着的粗使宫女,往常是进不得屋内的。

她见我动怒,忙跪在地上磕着头。

“说,你怎么进来的?”我坐起身来,费了不少的劲,口气也隐隐不稳。

闻言,她突然停下磕头,大为不敬地直视于我。“奴婢是瞧见别人进来这样拿所以才这样拿的。”

“谁?”我忽略她语气中的傲慢,只想弄清楚是谁如此大胆,又是谁将我的首饰全部卷走。

她此刻镇定自若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将露出来的首饰装回布袋里面,然后起身缓缓离去。

“你……给我站住!咳咳,站住!”我指着她的背影大声地叫道,她似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做丝毫的停留。

一个小小的宫女也爬到我的头上,那些首饰本是我准备送出宫给不归的,谁料想突然出了颜敬亭之事便耽搁下来,没想到此刻倒是便宜了这些人!

“顾嬷嬷,顾嬷嬷!来人啊来人啊!”我捶打着床榻,叫着来人,一定要把东西都追回来,都追回来。

屋子里安静地吓人,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一声一声地叫着“来人”。

我又是被抛下的那个人。

天色只有一点光亮,撒在白色的石板路上,映照出我憔悴不堪的脸颊。

红肿的双眼,散乱的头发,我扶住红色的宫墙,仰头看向天空。雾蒙蒙地似看不到真实的颜色,如同笼罩在我心上的那片乌云,不亲眼见到鈭谦,不亲眼听到他说,我始终不肯相信他会再次抛下我。

于是,即使身子再怎么不舒服,我就是扶住墙也会去见他,翻山越岭,刀山火海我也要得他一句话。那些往昔的情,往昔的爱,往昔的宠是真还是假?又为何要如此对我?

喜福向来对我不甚喜欢,也许他并没有告诉鈭谦,而我身边的人除去受伤的迎平都是安后身边的人,所以她们怎么会告诉鈭谦我的事情呢?对,一定是这样的,鈭谦并不知道我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他一定是不知道,不然不会来看我的。

眼前的宫路长长得看不见尽头,像是那条开满曼殊沙华的路,是一个巨大的吃人怪物,靠近它便会被它吞噬干净。

腿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我只能用双手扶住墙,再挪动着腿,来往的宫人们有的装作没有看见我,有的露出好奇的鄙夷。我知道我现在的这副容貌实在不能面见陛下,但那个不是陛下,是我的鈭谦,我一直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那个会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带我脱离苦海的人……

手指亦麻木了,微长的指甲早已断了许多,指尖几乎都是渗着血迹的。还有一会儿,就快到金翘宫了。平日里并不太过于遥远的路,此刻却显得尤为漫长。从黑夜到黎明,再到此刻的清晨,我用尽了所有的心力,只想得到他的温存。

风吟已经不会再来保护我了,我的孩子也已经远去,我剩下的只能有他,只有他。

鈭谦,在心底里念着他的名字,终于被我挨过这么长的路程。金翘宫熟悉的宫殿大门已在不远处。

还未走近便感受与锦华殿完全的不同的气氛,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出了位小皇子的金翘宫,到底是不一样了。我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腹部,若是你还在,我那锦华殿也许也和这里一样吧,到处都能闻到新生命的朝气。

宫门一如既往地关闭着,而守卫明显比原来加多了不少。是防安后还是杜贵妃,亦或者是我呢?

我摇摇头,慢慢地朝宫门处挪动,还未近得宫门便被侍卫一剑推开,脚下不稳便摔倒在地上。

“哪里来的疯婆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耳边传来喝斥的声音,我撩开乱掉的头发,淡然一笑:“本宫是这金翘宫小刘妃的姐姐,锦华殿的大刘妃。”

侍卫面面相觑,我挣扎着起身,正在此时,眼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出来。

“娘娘,您怎么来这里了?”是喜乐,他手中浮尘一挥,本欲上前的侍卫立即退后。

“陛下可在?”他将我慢慢地扶了起来,为我掸着身上的灰尘。白净的绸衣上早已经是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

“在,在。”他一边掸着一边回话,眼里流露出诧异:“娘娘这是要见陛下?”

“是的。”我握住他的手,用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的语气朝他说道:“喜乐,喜总管,我求求你了,我要见鈭谦,我要告诉他,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许久不见的眼泪在提及孩子的这一瞬间,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苦的人一般如瓢泼大雨般落下。

他将我缓缓地扶到一边,再轻声说道:“娘娘赶紧回去休养吧。”说罢回首召来两个小内侍,要将我架开。

“不,我要见鈭谦,见鈭谦!”我挥舞着双手,不依不饶。

他叹口气,不再理我,转身离去,任由那两个小内侍将我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