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一直未再立左相,而安淑仪的圣宠不减,足以让关于鈭谦准备复起安景臣的传言越来越多。
听闻这些传言,我只能苦笑以对,鈭谦的心思有谁一目了然?莫说我,怕是连寄柔也不甚清楚。鈭谦不提,我便只有不说,让一切顺其自然,多说一句,以他多疑的性格必定会对我的动机起疑。我要的是名正言顺统领后宫的宝座,这样才能稳固昱泓的地位,只待昱泓能真正地掌控大权,我便会离开,与鈭斋一起寻一处世外桃源,悠哉地相伴过完这一世。
春日要完时,鈭谦终于有了动静,晋江嫣为妃,我照例送了庆贺的礼物与宫人过去。这些宫人里面,有迎福。
她依旧初见时的恭顺,低垂着头,听着我的嘱咐,没有一丝埋怨亦无一丝的解脱。她以龙乾殿姑姑的身份来锦华殿伺候,我却冷淡于她,让她只做一些浇花之类的粗活,而如今以锦华殿的宫人身份送给江嫣,她该是欣喜还是悲哀,她只用那一双平静的双眼看着我,带着怜悯地愁容。
“可怨本宫?”我将其他人摒退,独留下迎福与我一同站在钓鱼亭中。
满目的水光粼粼,漂亮的锦鲤见有人到来,纷纷跃出水面争相竞食。我随手一扬,鱼食落英缤纷而入,鱼儿们皆欢快地跃起,争夺起来。人们赏鱼,究竟是赏它们美丽的色泽还是欣赏它们抢食时的疯狂?
她跟着我的脚步,在我的身后站定。
久久未曾听闻声音,我缓缓地转过身去,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今晨新摘的牡丹,花瓣上还犹有露珠,步步生光的步摇在耳边晃过一圈又一圈的金色光芒。被风扬起的衣袖素色的浅黄色,却隐隐透着金色织就的凤凰暗纹。
相比当初被人用小轿抬入锦华殿的寡妇刘平萱,如今的我早已满身富荣,无处不在张扬着特属皇家的奢华。
“奴婢从不曾怨怼过娘娘,娘娘今日对奴婢的所作所为都是奴婢罪有应得……”
她的话语圆滑,猜不透她心中真正所想的。
我看向她垂着的双眼,若有所思地娓娓道来:“若你真是这般想的也便罢了,本宫放你在江妃身边不仅是为了惩罚你,而是……信任你。”
闻我所言,她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口中喃喃道:“娘娘……”也许她心中想过我的用意,却没想到还能听到“信任”二字。
我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望向遥远的水面之上,淡淡地说:“因为你曾经对本宫做过那样的事,所以本宫信你对本宫还有愧疚之心,必定不会再次背叛本宫。你在宫里多年,想必也深知江妃那样的人不会是个安居一方之人,所以本宫要你当本宫的眼睛!你可明白?”
她眼里晃过一丝决绝,坦然答道:“奴婢明白。”
“去吧,别让本宫再失望了。”我拂开衣袖,朝殿内走去。
她向来是个有能力之人,否则当初鈭谦不会处心积虑地将她放到我的身边来。只要她对我还有心,必定不会让我失望,怕只怕她还肩负着别的任务。她毕竟是鈭谦的人,留在我的身边终归不便。
夏色染遍整个宫里的时候,鈭谦终于再一次踏足锦华殿。
他如今美人在怀,宫里百花争艳,再也不曾像从前那般时常呆在锦华殿内。新的人入宫,证明前朝的势力再进行新一轮的更迭,他既要顾忌这个又要顾忌那个,自然是忙不过来。
他不来,不代表我就此失宠,我德妃的地位依旧稳固,而昱泓在鈭斋的教导下也稍微有些展露头角。他不来,我倒乐得清闲,可以每夜与鈭斋坐于月光下,度过一个又不一个不寂寞的黑夜。他不来,人前的面子我须顾及,于是隔三差五地带上各类的补汤、吃食前去龙乾殿探望于他,绝了宫里的那些虎视眈眈。
“该你了。”
直至他出声,我才收回远飞的心神,重新看回棋局之上。
当初在文府时,风吟担忧我无法度过漫长枯寂的岁月,特地教会我下棋,让我以此来打发时间。
在宫里时,偶尔无聊我也让清云拿出棋盘,自己厮杀起来,这又恰巧让鈭谦撞见,于是他来锦华殿时总让我陪他下上一盘。
我举起黑棋,东瞧瞧西看看,定不下来。
他好笑地看着我的行为,径自笑了起来。
我无奈地瞪他一眼,将黑棋落在手边的空口上,他笑着不语,将手中玩耍的白棋放在另一边,霎时整片的黑棋便再也没有活路。
他笑得竟然是这个,也不知他筹谋了多久。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方才放下的白棋扔回棋盒,又拿起自己的黑棋,嚷嚷着不算。
他瞧我的无赖行为顿时傻眼,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拿棋。“君子之约,下棋不悔!”
“什么君子之约,臣妾又不是君子,臣妾是女子。”论起歪理来,怕是没人能赢得过我。
“女子也不能悔棋,女子之中也有君子。”他无奈地辩道。
“非也,非也,臣妾不是君子,可以悔棋!”他的力度素来大过于我,我从他的钳制中挣脱不开,瘪着嘴说。
瞧我是越来越无赖,他也没气恼,眉梢含笑地打趣:“谁让你不专心下棋,不知想哪里去了。”
他是瞧出我的方才的失神,我心中暗惊,脸色随之一沉,语带不悦道:“臣妾还能想什么,臣妾还不是看陛下了……”声音越来越小,他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陛下可是有大半个月没踏进过锦华殿了,”我越是这样说来,他脸上的笑意就随之而浓。“陛下接连封了安贤妃和江妃,便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他抓住我手腕的手忽然反手紧紧地握住,脸上笑意依然。“朕想平萱是最懂朕的人,所以没有来向平萱解释。朕封她二人都是不得已为之,朕的心里只有平萱。”他将我的手拉到他心的位置,感受他的心跳,原本如雾笼罩的双眸此刻也显出了真实的情绪,显得那般诚恳。
真的只有我吗?那么深爱的寄柔呢?又将她放在什么地方?不过是想利用我来扫平后宫的争斗,想为寄柔留下一个太平的后宫而已。但是鈭谦呵,你既然会如此小看并不亚于前朝争斗的后宫,有人的地方必定有纷扰,世上哪一处是太平的?
我微微侧脸,垂眼避开他深情的注视,目光流转着无限的思绪。“那么左相呢?陛下准备何人出任?”
他闻言,扬声大笑起来。“平萱还是在想那个位置吗?”
“我是你的妻,如何不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边?”
手上的力道加重,他依旧带笑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出冰冷的话语:“平萱若是帮朕让一个人永远消失,朕就如平萱所愿。”
“谁?”趁他分心说话间,我已将棋盘上的棋局偷偷地换了一个黑棋赢面较大的局面。
“永王鈭斋!”
我夹在手指间的黑棋闻言而落,从棋盘上“咕噜噜”地滚落在地面上。
P.S:写前面那一章是有原因,有目的的,大家懂了吗?哈哈哈!虐虐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