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裤看着老头子离去时萧索的背影,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软倒在床边,眼神涣散。果然如他所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除了增加痛楚,便是束手无策。
想到袁伯,他知道仇人后,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备受内心矛盾的煎熬;想到那个整天缠着自己的小丫头,在这本应无忧无虑的年纪经历了背井离乡与丧亲之痛;想到温柔贤惠的伯母,为了救自己爷孙俩,不想让女儿恨他爹一辈子,不想让仇恨延续,甘愿自尽,以求丈夫回心转意。
他们每个人难道不都是在经历着难以言表的痛苦么,这世上不幸运的,确实不只他一个。
心很痛,痛到小裤想将自己的心掏出来,没有心,应该就不会痛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想到老头子上官天水时,才意识到,老头子如此喜欢袁珊那丫头,他心中定然也是万分难受吧,似乎自己不应该朝老头子那样怒吼的。
想起这些年来的点滴,老头子从来对他都是笑面相迎,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吐露过半点悲伤。自己难过伤心时,他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给自己讲那天下趣事,想办法逗自己开心。
还耐心的教自己机关刻印术,让自己有了这种习惯,便不再觉得生活疾苦。更是有了梦想,将来要成为‘机关圣人’,从而有了生活的追去与方向。
可他呢?他难过伤心的时候,有谁陪他,又有谁能抹去他心中的痛?珊儿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完全当做轻孙女看待的呀……
然而这一切痛苦,他一直都是在默默承受着,为了不让仇恨蒙蔽自己的双眼,变得如袁伯一样,他始终坚守秘密,让自己有了个还算正常的童年。那么,比起来,自己如今经历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木荣就这样静静这站在一旁,感受着小裤脸色变换不定的神色,最是清楚此时小裤的内心。当初的感受,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再次亲临此时此景时,那种矛盾内疚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强烈。
小裤忽然慌张的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跑出草屋,可四下一找,哪里还有老头子的身影,双眼又变得无神起来……
小裤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爬到床上,蜷缩了起来,就像是个受伤绝望的虫子。
此时他的样子,就连木荣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噩梦连连。
次日走在热闹的麟角镇大街上,依旧魂不守舍的小裤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然而就在这时,他被前方一段让他感觉很不爽的谈话给惊醒:
“袁江那个老混蛋,到底去哪了,欠着我家的地租不说,前几个月在我家借的一些银钱说是要拿去做点生意,至今未还。今日一早去他家,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本来还打算让他那长得还算水灵的女儿来我家侍奉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带着家眷跑路了。我已派人前去寻找,若是让我给逮着了,非抽了他的抽筋剥了他的皮不可,让他亲眼目睹老子在他那俏娘子身上翻云覆雨。”
小裤听闻此话后,可谓怒发冲冠。迎面走来两人小裤都认得,其中一人正是王元,而一个则是麟角镇四大家族中张家的小公子张涛。刚才的说话之人正是张涛,小裤知道袁伯一直在租张家的田地耕种,由于近两年连遇旱灾,收成本就不好,在沉重的赋税与租金前,为了养活一家三口,欠下一些租金实属正常。
但要说袁伯会借钱做生意,小裤却不信,因为对于袁伯来说,富贵,并不是他想要的。
若是没有王家、潘家对雪儿的提亲,没有袁伯一家的离去,那么今日碰到这事,小裤或许会忍气吞声,为了顾全大局,也不会轻易得罪这张家之人。
但是……没有如果……
木荣此时眉头紧皱,他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一发不可收拾的,他非常的想要阻止小裤此时的行为。在这种强烈的情绪之下,他发现四周再次陷入那神奇的满是长线的空间。在这空间内,每条长线就代表了一个事物的运行轨迹。
然而在这万千条线中要找到与小裤等人有关联的线就好似大海捞针,尽管如此,木荣也依旧好似疯了似的不停翻找。
而小裤走得越来越近,看似很随意,却是朝着要拦住两人的去路去的。就在这时,小裤突然发现她他身边卖布的大叔,在扯开一卷上好丝绸时,忽然由中间一裂而开,原本质地上好的布料,突然撕裂,顿时惊走了要买布的客人,卖布大叔愣在当场。
同时,旁边茶摊上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碗忽然翻倒,小裤看得真切,并无什么外力相加,那茶碗是说翻就翻。一次是巧合,两次也算巧合,但第三次,不得不让小裤停下脚步。只见茶摊旁边卖包子的大娘用油纸袋盛满了数个包子,在递给客人时,那油纸袋底部忽然破开,包子撒了一地。
而此时正有个包子滚到了他的脚边,本来就要碰到他的脚,却硬生生给隔空弹了回去。这显然不符合这包子的运行轨迹,小裤诧异之余,蹲下身来,捡起包子仔细打量。然而就在这时张涛与王元却恰好从小裤身边擦身而过,只是小裤没有看到王元后来扭头邪笑着看他的那一眼。
等小裤回过神来,茫然四顾,却发现早没了张涛、王元的身影。此时小裤渐渐冷静了下来,要他再去人群中寻张涛,特意找他的麻烦,却也不愿。
木荣看着事情并没有如他以前经历的那样去发展,不禁觉得欣喜万分。他竟然真的通过这诡异的丝线空间,去改变了历史的轨迹。此时他越来越肯定这恐怕真的不是梦境,而是他不知由于何种原因回到了五年前,尽管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他。
但他却可以进入那丝线空间,对这里东西本来的运行轨迹通过他们各自的丝线来影响它们。之前那丝绸被撕裂,茶碗被推翻,油纸袋破裂,还有那包子滚动的异常,都是木荣所为。
那么照这样下去,说不定……他真的可以通过这丝线空间,去改变他的命运,改变别人的命运。那这样一来,或许就能救下雪儿,救下老头子,救下夫人,救下杨府的所有人!
想到这,木荣已经激动的有点难以自已了,然而下一刻,却忽生变数。就在小裤愣神之际,他忽然发现自己腰间少了什么东西,一模之下,钱袋竟无翼而飞。
里面的几十文铜钱倒无关紧要,关键那钱袋可是杨雪亲手为他缝制的,他如何能让其轻易丢失?
抬头四处扫视,小裤修习机关刻印术多年,观察力已不是一般人可比。立即发现了一个精瘦男子的异常,此时虽然他强装镇定,但小裤依旧从他的动作与眼神中发现了不妥。
小裤立即大吼一声:
“站住!”
那精瘦男子见自己已经败露,立即拔腿便跑。这脚底下竟也有几分功夫,炼体二层的小裤,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追上。主要是这里属于闹事街巷,人流密集。
那人又好似泥鳅一般,滑溜得紧。追了一阵,眼看小裤立即就要抓住那人了。那精瘦男子很是激灵,为了躲避小裤抓来的利爪,忽然折身往旁边一避。由于太过仓促,竟直接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顿时两人皆是跌坐在地,那精瘦男子翻滚几圈后,爬起身来,本想再次逃跑,小裤却一跃而起,直接将其扑倒在地,怒道:
“快将钱袋还我!”
而这时一个极其愤怒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们两个,撞了我,一句道歉之语不说,是不是全然没将我张涛,将我张家放在眼里?”
小裤闻言一愣神,刚才追得匆忙,全然没注意周围环境。此时他才看清跌坐在地,摔了一身污泥的张涛,还有他身旁,正一脸幸灾乐祸看着他的王元!
竟然又遇上了这两人,而木荣也傻傻的站在了原地……
这……这……竟然还是与这两人发生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