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元央连面对有人下毒这样的大事都不惊慌,反而去为中毒的症状惊讶,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宁倾倾虽不知其中是何缘故,却也隐隐觉得应当一查。
陈涧闻言诧异得睁直了双眼,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偏偏未料她拜托给自己的会是这样的事。面前的不过是一介深闺妇人,是从哪里得来这样的东西?
惊怔中,陈涧认真的盯了她一眼,将帕子接到手中,低头看了看里头的东西,思忖了片刻,他终是点头道:“在下定当尽力一试。”
见陈涧答应下来,宁倾倾面上浮出欣喜之色,起身对他一福,真心实意的谢道:“有劳先生。”
“侧妃不必如此见外。”陈涧一笑,将那被帕子包裹着的瓷片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待把东西收置妥帖了,他抬头疑惑道:“此毒莫不是前日那个被发落出去的婢子所为?”
陈涧这样猜想,倒是正应了宁倾倾编好的说辞。
“那婢子?”她蓦然一哂,淡淡叹道:“先生消息可谓灵通,我本是想压下的,不料这苑里出的丑事都已经传到了外院,真是让先生见笑。”
这话里并不正面回答他的疑问,算是默认。
闻言,陈涧皱起了眉:“小偷小摸也就罢了,但这弑主的不忠不义之辈,绝不能姑息。”他的神情颇为严肃,“侧妃怎的不将此事禀告给王爷?”
“王爷日理万机,何必为此等小事让他烦扰。”宁倾倾顿了顿,抿着唇无奈道:“毕竟没有真凭实据,那婢子又被王妃发落到了青平坊,想来此生再不复见,我也不愿太过赶尽杀绝。”
真是妇人之仁!陈涧瞥她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失望里,有他自己对宁倾倾性情的不喜,也有对她只能为人鱼肉的惋惜。
陈涧越想越不爽快,方要低叹出一声,却看见面前的女子冲他一笑,望来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宁倾倾对他笑着,气定神闲的继续道:“何况,那婢子无勇无谋,能做出这样的事,定然有人在暗中指使。我若在此时告诉王爷,把这事提到了明面上,不免打草惊蛇。”
翊王府中,除了宁倾倾,再无第二人知道这毒的来历,便是无论她怎么说,听着也有几分可信,况且众所周知,府里的确有一个人觉得她极其碍眼。
几是宁倾倾这话出口,陈涧就知道她在怀疑王妃。不错,依金凤仪的性情,下毒之事自然做得出。
她这是隐忍一时,以图后报,陈涧暗自忖着,深深的看了宁倾倾一眼,面前这女子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妇人,记得前日,她还在王爷面前哭得恁得叫人心疼,如今怎却有了一种谋略在心的泰然。
是了,面前这妇人恐怕是个心思极深的!
慢慢的,陈涧的眼底涌出一抹笑意,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吟吟称赞道:“侧妃思量周全,在下佩服。”
“先生谬赞了。”宁倾倾笑容浅淡,低头喝了一口茶,见陈涧对她的说辞深信不疑,那半掩在杯盏里的唇,弯了又弯。
今日谎称流音下毒,一方面是为了瞒过瓷片的来历,另一方面是因为投毒并非小事,即便陈涧不是好事之人,想来也会将她对金凤仪的怀疑告知翊王,自然而然的,肃元翊定然要问及她的反应。
那么,肃元翊不仅会看出她心思缜密,还会得知她一直以来是在韬光养晦,绝不是真的无能任金氏肆意欺压。
也怪她之前在金凤仪面前装模作样隐忍太过,如今才不得不用这样的法子向肃元翊表露她的真实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帘外传来紫鸢的声音,“侧妃,翡儿姑娘来了。”
听到外头的动静,陈涧不紧不慢得站了起来,对宁倾倾拱了拱手道:“侧妃有客,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先生慢走。”宁倾倾莞尔一笑,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帘子一晃,二人迈出了房门,与屋外的翡儿打了一个照面。
陈涧在这府上算得半个主子,又常去主苑,翡儿与他也算熟络,她先是冲二人一福,“奴婢给侧妃请安,问先生安。”随即奇道:“先生怎的在这儿?”
陈涧笑着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能在此,我为何不能?”
“自是能的。”翡儿秀眉微挑,不过顾忌着宁倾倾在场,收敛着没有再说什么。
陈涧咧嘴一笑,转而望向一侧的紫鸢,对她略一点头。
宁倾倾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似是随口吩咐:“紫鸢,你去送送先生。”
“是。”
两人抬脚一走,宁倾倾便用余光朝翡儿瞧去,见她正一瞬不瞬的望向二人离去的背影,宁倾倾心里立时明白了几分。
翡儿来过西侧苑几回,次次来时,皆是行事内敛,中规中矩,从未像今天这般伶俐,就是宁倾倾再糊涂,也不至于看不出其中的古怪。
看来,在这王府之中,对陈涧有心思的姑娘大有人在啊。
宁倾倾笑了笑,轻咳两声吸引过翡儿的注意,出声问道:“王爷让你过来,所谓何事?”
“王爷今日政务颇多,不便亲自前来看望侧妃,故而请您移步书房一叙。”
宁倾倾这才记起,昨夜肃元翊走时,好似是说过他今儿要来看她的话,她略一思忖,应道:“嗯,你在此稍候,咱们这便过去。”
“是。”翡儿看她一眼,立在门外等她同行。
宁倾倾折身回主屋把肃元翊的大氅取了出来,递到翡儿手中,提步出西侧苑直向主苑走去。
主苑的书房中,肃元翊正坐在案前翻阅着下朝后圣上新拨来让他初批的奏表。
日子眼看着就到了年关,各地都有许多亟待处理的大事小情,这公文一多,分下来的也多,以至于在桌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过,饶是极辛苦,这样的差事也让不少人看红了眼,要知道,当今八位皇子中,对折子掌初批权力的只有四皇子肃元安、五皇子肃元翊、六皇子肃元珺三人而已。
肃元翊接连批过十几道后,有些疲惫的仰靠在椅背上,抚在额前的右手冲太阳穴按了两下。
这时,房门发出一声响动,一个亲卫入内禀道:“王爷,侧妃到了。”
肃元翊手上的动作一滞,将仰着的头收低了些:“让她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