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夷脱下湿禄禄的外套,裹住脸盆大小的老鳖,再扛起耙锄就向家中走去。
用衣服包着,虽有掩耳盗铃之嫌,但总比让人知道,自己在河里抓到这么大一个甲鱼的好,不是冯夷怕露财,一个甲鱼再贵也贵不到那里去,不致于让人起谋财害命的心思,冯夷是怕一旦让村民知道清水溪里还有这么大甲鱼,人心贪利,恐怕会一拥而上,使尽各种手段去祸害河里的生物。
在身为候补清水溪河神的冯夷看来,清水溪这条小河以后就是他的地盘了,河里的生物也都是他领下的子民了,那愿其他村民到河里撒野。
回到家中,冯夷从背包中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身,又在家中找了一个以前装电饭煲的大纸箱子,将甲鱼装进去,抱着盒子就出了家门,就算是路上遇到了人,人家也只会以为冯夷只是带着一个电饭煲,而不是一个十来斤的大甲鱼。
到了国道上,冯夷上了一辆公共汽车,直接朝五十里外的洲河市区而去。洲河市是冯夷家乡所在的地级市,做为一个在蜀省排名靠后的地级市,整个市拥有五百万人口,市区拥有四十万人口。
一个半小时后。
下了车的冯夷站在洲河市南客站外,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流,充满现代气息的高楼大厦,一股面对陌生未知的疏离感袭上心头,心下更是有些犯愁,搭车用去了三十块钱,兜里剩下的就八十来块钱,还不够在这座城市里过上一天的。
得剩着点用,不然今天晚上就得露宿街头了。冯夷抱紧了怀中的纸箱子,一切可都看这个了。
冯夷招了一台出租车,给司机说了一句:“去洲河大酒店。”
早在来之前的车上,冯夷在心下就考虑好怎么卖这只大甲鱼了。
按惯例,一般乡里人在河里或塘里摸到了野生甲鱼,就用一股稻草穿起,就如古代的插首卖鸡一样,提着到街市上去卖,如果遇到的市民有兴趣,只要双方谈拢价钱,直接交易就行了。
但冯夷却不能采用这个办法:一是现在市场上有很多骗子用塘养甲鱼当野生甲鱼卖,两种甲鱼的价格天差地别,麻烦的是两种甲鱼之间的差异,不是经验丰富者根本分辨不出来,造成很多市民上当后,对野生甲鱼的真假持怀疑态度,往往只看不买,虽然冯夷这个甲鱼是正宗的野生甲鱼,但只凭冯夷一张嘴说,又如何取信于人呢!
二是冯夷手里这只甲鱼这么个太大,涉及到的交易金额不是一笔小数,一般人家根本消费不起这样的大甲鱼,也许会有很多土豪为了撑面子,愿意花重金购入这只大甲鱼,但这种人很少会在街头上走路漫步,而让冯夷贱卖这只甲鱼,他又绝对不愿,毕竟后继的计划都指着这笔钱呢!
所以冯夷打算直接去那些星级大酒店去卖,那些大酒店都是不缺钱的主,整日里操办一些奢华的大宴,这只甲鱼送上门去肯定有人要,而且这些大酒店的大厨一般也能分辨出野生甲鱼的真假。
做为洲河市区唯一的四星级大酒店,洲河大酒店可谓是拥有七县一市的整个洲河市酒店业的魁首,堪称财大气粗,这样不差钱的主,正是冯夷最好的推销对象。
找进去一问,果不其然,这里并没有拒绝他的上门推销,而是被带到了酒店的厨房外等着。
正是中午,听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切菜声、油爆声、叫菜名的声音,有些不安的在过道上等着,他第一次做买卖,害怕被人坑了。
“哒哒……”亮堂的走道中,响起一串高跟鞋清脆击地的声音,鞋跟急促的敲击着地面,带给人一种压迫的气势,紧接着,一个高挑的倩影出现在他面前。
白领、骨干、精英,一连串的词语从冯夷心中窜出来。这是一个道行高深的白骨精啊!冯夷惊叹着。
只见面前的美女一身点尘不染的OL套装,光洁盈致的肉色丝袜将一双长腿衬得笔直诱人,脚下踩着一双小巧的小皮鞋,让她的身材显得更为高挑修长,紧致的女式小圆领衬衫,让胸前的曲线优美动人,这是一个至少八分以上的大美女,气质中时尚与职业并存,充满了制服**的禁忌刺激。
可惜的是,她精致的面容上带着职业的冷漠和刚硬,有几分破坏了她的美丽,让她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少了几分女性的柔媚,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女强人气质,而她比冯夷一个大男人都高上一个冒项的身高,也让冯夷觉得有些压抑。虽然一个大美女站在面前,对面还有幽雅的冷香传到鼻间,但冯夷心头却生不起一丝绮念,也许,有的男人就是喜欢征服这样的女强人,但至少是冯夷是敬谢不敏的,他有自知之明,不可能与这种高傲的女人有交集。
美女经理开口问:“你要卖甲鱼?”
清脆的嗓音本来悦耳动听,但可惜其中缺乏感情的冷硬和职业,破坏了那里面的韵味。
但冯夷顾不上这些,他连忙迎上去:“是我,是我要卖团鱼!”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怀中的纸箱子揭开,露出箱子偌大的甲鱼来。
黑色的背甲显出一股厚重感来,美女经理眼睛一亮,随后迅速隐去,又板起了一张俏脸。
冯夷从箱子里将团鱼提起来,口中说道:“老板你看,正宗的野生大王八,才从河里捉来的,好山好水的地方,一点污染都没有,原生态纯天然……”
“你就算是夸出一朵花来也没用,一切不用你说,我自己会分辨……”美女冷冷的打断了冯夷自夸的话,毫不留情面,接着朝厨房里喊了两声:“赵师傅,赵师傅,你出来一趟!”
厨房里应声出来一个胖厨师,恭敬道:“李经理,你叫我?”
冯夷这才注意到美女经理胸前的铭牌,上面写着,采购部经理:李巧怡,很港台化的一个名字。
“你看一看这个甲鱼,是不是野生的?”女经理指着冯夷手中的甲鱼道。
“好大的甲鱼!让我好好看看……”赵师傅见到甲鱼也是眼前一亮,见猎心喜下,把甲鱼从冯夷手中接了过去,左右翻看了一番,咂着嘴感叹道:“好东西啊,可是好多年没见着这么好的东西了……”
“怎么样,这是一只河里捉上来的野生甲鱼吗?”美女经理问道。
“不错,正宗的野生大甲鱼,你看这壳,黝黑发亮,形体骄健,肌肉紧密,一看就是从河里整上来的王八,在河里扑食久了,才有这股子蛮横气质……”赵师傅看着甲鱼眼睛发光,说得是滔滔不绝,他摸了摸甲鱼的背甲,往下说道:“而且,你看这甲壳上的纹路,这密度,绝对是年程日久……”
“好了,赵师傅,你先进去吧!”美女经理开口打断了厨师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的。”
“是是,我进去……”赵师傅恍然醒悟自己说错话了,自己这么可劲夸,不是让卖主抬价吗!恋恋不舍将甲鱼还到了冯夷手中,向厨房内走进去,充分透露出一个厨师对好食材的渴望。
美女经理回过头,干净利落地道:“先生,你这只甲鱼我们要了,你出个价吧!”
冯夷沉吟片刻,抬头道:“李经理出什么价钱?”他第一次卖甲鱼,不知道行情,说低了价格岂不是亏了,干脆让对方出价,自己再据此应对。
美女经理显然心里早有打算,干练地道:“市场上甲鱼的行情是一百元一斤,野生甲鱼价格要贵上一倍多,但也不超过二百五十元,你这个甲鱼赵师傅刚才说品质很不错,我出到三百元一斤,如果你同意这个价格,我们马上就去过称交钱。”
“价格太低了!”冯夷听了有些失望,抱着甲鱼不甘地道:“李经理,我这可是老甲鱼,重量可是十斤以上了,甲鱼可是越大越值钱的。”
美女经理精致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说道:“就是看你的甲鱼大,所以我才给你加了五十块钱,就是这个价格了,你要卖就马上卖,不同意也别浪费我的时间,去别处卖吧!”
这个价钱距离冯夷的心理价位实在有些大,他将甲鱼放回纸箱子,抱起道:“那我还是去别处卖吧!”
说完,冯夷转过身子,朝外面走去。
下一刻,美女经理珠冷玉盘的声音响起来:“三百块一斤是很公道的价格了,人虽穷但志气要高,不要想着一口吃个金娃娃……”
采购经理清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诮,冯夷只觉得一股不平涌上心头,转过头道:“你到底懂不懂行情,十斤多的大甲鱼你给这个价格,实在太过份了!”
“过份什么,我这是为你好……”美女经理佻着眼,一双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冯夷,二等残废的身高,一身的地摊货,其貌不扬的面容上有些不自然,眼睛中有瑟缩闪避的目光,显然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于是心里有了数,知道怎么能唬住他将价格压下来了。
“不要听信那些社会上的传言,说什么一个大甲鱼卖几万块钱,那都是吹牛吹出来撑面子的,也许在一线大城市有这事,但以我们洲河的物价水平,不可能有谁会为花这么大的价钱去吃这么个甲鱼!”
“而且……”美女经理一副笃定的样子:“你到别处卖也是一样,我可以保证,你就算找遍整个洲河市,也找不到高过我的价格的了!你最好还是在我这里卖了,免得白跑上一天,而且就算是有地方以高过我们洲河大酒店的价格收购,我只要打个招呼,人家一样不敢收,你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