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逃走了,虽然最后双双跳崖自尽,但无疑也是对执法长老团,乃至整个法戒会的极大侮辱。夏晚青站在崖边一直站了许久,就连天连亮起的朝阳都没能让他动容。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生命究竟是什么?
有些人,可能忙碌一生,也不会有任何作为。有些人,还未到大展宏图之时,便已早早夭折。昙花一现,只争朝夕,天底之下,又有谁愿意为他等待?芸芸众生,上下求索,最终又能寻出个什么呢?
看到王道人和三胖双双跌落的刹那,他竟有种艳羡的感觉。他们虽然死了,但同时,人世间的一切恩怨都不再与他们有瓜葛。正所谓人死债两清,王道人欠张真人的一条命,也只能这样做罢了吧!
可他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中,他将要被门人弟子所耻笑,因为他连两个修为远不如自己的后生都掌控不了,甚至还让他们有了以死明志的机会。自杀虽然不是一个好方法,但对于他来讲,这不能不算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当我大限之日来到的那天,不知能不能像他们两个这般洒脱呢?”
也许是他太为脑子之中的事情所牵挂,一道黑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他居然都没有丝毫察觉,直到那人主动开口说话:
“回去吧!”
听到那人的声音,夏晚青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好像他就知道对方会来一样。他对着日出之地的东方,淡淡地笑了笑,而后才道:“你来晚了。”
那人道同样笑笑道:“你来得不晚,不是照样不管用吗?”
夏晚青道:“或许我真的老人,这些事情,或许交给年轻人来做才更合适。”
那人悠悠道:“至少,现在我没有发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咱们两人一路风雨共济,受的打击还少吗?他们走了,日子还得过,太阳依旧会升起,影响不了什么的。”
夏晚青点点头:“确实,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一样,谁也不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就算是所谓的‘主宰’,也只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那人终于亮了相,他从黑暗之中走来,却是那般纯洁无暇。他迈着幽雅的步伐,步步生莲,景象异常奇特,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你虽不是世界的中心,但我知道,苍化仙苑少了你,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定和谐。晚青,你还是那么的不可获缺,相信自己,你定会成为比我更加传奇的存在!”
孙长空与方惜时赶到崖边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了一个黑色的包袱皮,还有一只穿得掉底的布鞋。
“师父!”
虽然和王道人重逢没有几天,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只鞋子,更是自己师父的东西。平日里,王道人作风朴素,一针一线都不肯浪费。一双纳底的布鞋已经穿了好几年,就算鞋面洗得发白也不肯丢掉。他看着那只单鞋,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吧嗒吧嗒往下掉,很快就浸湿了附近的泥土。
“放弃了吗?”方惜时蓦然道。
孙长空缓了一下,哭泣道:“鞋子丢在这里,人肯定从这里掉下去了。”
听了这话,方惜时直接走到了崖边之上,随即褪下了一只鞋子,然后才道:“我的鞋也在这里,你看我有事吗?”
孙长空哭声一顿,看了看对方的样子。不知为何,此刻方惜时的表情十分幽默,好像故意在逗他开心似的。孙长空的心中早已乱成一片,被对方这么一影响,实在不知该哭该笑了。
“掌门,您就虽再拿弟子开玩笑了。师父他恐怕已经……”
方惜时沉声道:“我不知道王道人从前是怎么教育你们的。至少,在我给沈万秋他们上课的时候,一直都在给他们贯输永不言弃的思想。修行之路漫长而又艰苦,其间所经历的磨难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如果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如何能够傲视群雄,成就传奇?一日没见到王道人的尸身,你就不该放弃希望。再说,你不是还要去找三胖吗?你要是倒下了,谁帮他遮风挡雨,抵御外敌呢?”
方惜时的话字字都是金玉良言,让孙长空受益匪浅。为了感激对方的开导之恩,孙长空当即便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随后道:“多谢掌门为弟子指点迷津,弟子终生不忘大恩大德。”
就在孙长空抬头准备起身之际,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那只无人问津的包袱皮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东西有些眼熟。他明明记得,王道人出现的时候身无一物,怎么就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个东西了呢?
想到这里,他连起身都忘记了,直接爬到了那块面料面前,将其拿到跟前仔细端瞧,果然有了发现。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吗?怎么会在这里?”
孙长空茫然四顾,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空洞的双眼让人有些担心。
“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方惜时不禁问道。
孙长空摇了摇了头,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方惜时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黑色布料,随即问道:“怎么?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孙长空这才缓过神来,勉强笑道:“没……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
看这意思,对方并不想说,方惜时也就没有多问。他总是这样体贴,即便他是一派之长,他没有因此耀武扬威。有些时候,他就像一块心中明镜,能够将他人的心思照得清清楚楚。正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行为才能点到即止,绝不触犯他人的底线。也正因为此,外面的人才会对他如此敬重,没有事情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的。
方惜时走到孙长空的身边,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随后道:“昨天晚上把你折腾坏了,有什么事情过几天再说。最近几日,你就好好歇息着吧!”
说罢,方惜时身化轻烟,拂袖而去,只留下孙长空一人,空对着那片白花花的云雾。
这时,孙长空又将手中的那块包袱皮凑到了跟前,紧接着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三胖,一定是三胖,他来过这里,并且带走了师父!哈哈,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三胖的修为不高,但心思属实缜密。直到着地之后,王道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尤其是看到那摆满美味佳肴的桌子之时,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三胖憨厚地笑笑,然后抄起桌上的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啃食着,这才说道:“当然不是。”
王道人面色稍缓,心想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神机妙算。可接着,对方再次补充道:
“这些菜不是我准备的,可准备菜的人,可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拿起桌上酒杯还没来得及喝下的王道人被这话惊得直接打了个哆嗦,差点将杯中之物洒到地上。他以一种看待怪物的眼神,死死盯着三胖,语气颤抖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着陆?难道,你还真的来这里看过不成?”
话音刚落,王道人身后的丛林之中突然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嘿嘿,他没有时间,我可有。王道人,别来无恙啊!”
王道人豁然转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高渐飞竟然来到了自己身后,而且看样子神采奕奕,与孙长空所说的“伤痕累累”相差甚远。他们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只认钱的三胖为何几天不见,就变得如此精明能干了呢?
看着王道人痴呆的样子,三胖上前笑道:“你看你,把我师父吓着了不成。”
向高渐飞发完脾气之后,他这才对王道人安慰道:“师父,事情的细节我就不和你详说了。反正,就是我们得知了你的事情,便立即赶了回来,潜入到法戒会中,伺机救人。而高渐飞就在里逐一勘察,挑选最好的着陆位置。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哈哈,我们哥俩还是有点本事的吧!”
说完,三胖还不忘朝高渐飞瞟了个魅眼,表情十分猥琐。
“王道人,您就别再嘀咕了。不管怎么样,你都已经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不是?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王道人不禁道:“话是这样讲没错,可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似乎不妥。”
三胖道:“不知师父以为哪里不妥?”
王道人看了看那只落在水边的纸鸢,然后又瞧了瞧他们二人,然后才嘟囔道:“我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三胖和高渐飞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做梦!”
这时,王道人再也握不住那只酒杯,索性直接放下。他背负着双手,来到了边上的一条小溪之上,眼中充满了凝重之色,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道:“好了,你也不要再躲了,直接出来吧!”
三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高渐飞,发现对方正以相同的表情在看自己。在这里就他们三个人,如果他们没有开口的话,那说话的就只有王道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丛林的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响,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赫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如果孙长空在场,他一定能认出此人。因为他就是上古十大凶兽之一,兴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