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音的心在颤抖,正如此时颠波的自己。她已无暇顾及其它,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出路。
可地下通道规模实在庞大,跑了半天仍寻不得出路,真不知道当年百兽老生是如何进来的。
不过,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了。柳如音听到了潺潺的水声。能听到水声就说明水体在运动。而自己顺着水源的方向,很有可能找到出路。
就这样,柳如音加快了步伐。果不其然,不一会,她便见到了一处溪流,一处沉寂数以万年、不为人知的地下暗河。
前方再无出路,而水流的方向是倒灌入溶洞之中的。要想出去,只能逆流而上。这对才熟悉水性没多久的柳如音来说,简直就是登天一般的困难。
但就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毫不迟疑地跃入水中,与那湍急的浪花混成一团。在几次沉浮之后,柳如音终于冒出头来,学着别人游泳时的样子,“噗通噗通”地向前挣扎。
她不怕死吗?
当然怕!
可她又为什么会这般义无反顾?
那是因为孙长空的生死存亡掌握在她的手中。
她能早出去一秒,就能早一秒找到援军。而早一秒找到援军,孙长空就能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任凭无情的浪涛拍打在脸上,苦涩的河水涌入口中,柳如音仍是咬牙坚持。
开始的时候还好,到了后半段路程的时候,柳如音的体力已经大量消耗,而水流因为靠近入口处的位置,所以变得格外凶猛。这里的水已经不再是滋养万物的生命之源,而是变成了冷酷无情、湮灭众生的洪荒野兽。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拜托,让我出去吧!还有人等着我去营救,不然他会死……”
柳如音不断鼓励着自己,就好像一个农民在向天求雨时的模样。她虔诚,坚毅,无畏无惧。正如她在飘渺云巅之中修行的时候一样。就在柳如音几乎前行不动,即将后退的刹那,一股神奇的力量竟在她的腰间上猛地一推,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轻飘了起来,随之眼前的事物都在向她极速靠拢。
弹指之间,柳如音竟已冲出河床,身体遽地向下栽去。
待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不知过去了多少。柳如音脱着一身的刺痛艰难地向前行去。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然而没走几步,柳如音便听到了厮杀和兵器相撞的声音。她快走了几步,向前望去,却惊喜地发现了几个穿着飘渺云巅装扮的人正在与一群黑衣人进行殊死搏斗。
“大花,小蛮,你们怎么都来了!”
柳如音激动地都要哭了出来,一身的伤患也似痊愈了一般,只见她三步并作二步,很快便来到了“亲人”的面前。
因为形势紧急,飘渺云巅的弟子猛然看见一个全身湿漉漉、一脸污泥、头发散落的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以为是对面的敌人,手中的武器立即往上招呼。此时的柳如音早已虚弱透支,不等对方攻来,她已瘫倒在地,险些昏死过来。
“快看,是师姐!”
在那个名叫“小蛮”的提醒之下,几人这才发现地上的人竟和自己穿着同样的衣衫,不禁喜上眉梢,在一通连击强招将敌人逼退之后,她们这才凑到柳的跟前,察看伤情。
“呀,师姐的脉搏好弱。”
“身上的灵气也所剩无几了,应该是被人用邪术封锢了。”
“这背后的掌击也太厉害了吧,换做是我估计要被打穿了。”
“你们先别吵,听我说!”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关心柳如音身体状况的时候,她竟又一次苏醒过来,开口道:
“快!快去救人!”
“谁?救谁?”这一次换大花说话了。
“孙长空,苍北仙苑的弟子。他在和五相马贼的首领洛庄决战。快,再不快点,他就死了!”
说着,柳如音悲从中来,眼中淌下两行热泪。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得很快,好像是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师姐,用担心。这次咱们和苍北仙苑强强联手,派出了大量精锐弟子以及门内高人前来剿匪。这下,五相马贼要全军覆没了。”小蛮得意道。
“不行,他已经身受重伤,再不快点,他就真的……”
说到这,柳如音终于因为心力交瘁彻底丧失了神志,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师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善心了?奇怪……”小蛮挠着头,不解地道。
原来,孙长空被虏之日,高渐飞被送出宁州城,一直到正午才苏醒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他便奔回仙苑,将自己与孙长空的经历告知掌门方惜时。而方惜时运用千里传音之术,将消息告诉给了飘渺云巅的主事人。两大门派连夜日夜兼程,同时制定作战计划。
五相马贼所在的群落山,通往上顶的道路有两条,一条在山阳东侧,一条在山阴西侧。前一条路地势平缓,便于行军,但容易遭遇埋伏,所以从这上去免不上要浴血一战。
而山阴西侧,则是条羊肠小路。地势坑洼,举步维艰。可这里和山顶的直线距离最近,想要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的奇袭,这里是必经之路。
经过了权衡之后,双方决定,以苍北仙苑佯攻正面,而飘渺云巅则暗中潜入山阴本侧,攻其不备。
虽说大部分马贼都去应对正面的苍北仙苑了,但少数的人员仍驻守在山阴之处,以防意外。不出他们所料,飘渺云巅果真从背面偷袭。仗着地形的优势,飘渺迟迟攻取不下,所以才会想出了部分人员留守牵制敌人,大部队攻上山顶的法子。而大花、小蛮等人便在留守这里拖延敌方的队伍当中。
吞天虎洛庄的大名谁人不知,而在来时的路上她们也听说了孙长空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如何与一个叱咤江湖数十载的魔头周旋,她们实在想象不到,更不用说对拼搏杀。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派人前去通知正面队伍的苍北仙苑,将孙长空的境遇详细报告。
“爹,都怪你!”
在方柔听到孙长空遇险的刹那,她的心都仿佛破碎了一下。对方走得那般唐突,以至于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时光不能倒流,现在的方柔只希望上天能够眷恋一下这名小小的仙苑弟子,让他再多撑一会。哪怕一一柱香的时间。
“长空现在在哪?”方惜时飞掌轰杀了一句马贼小头领之后,森然道。
“师姐没有说清,但听说是在什么监牢的地下溶洞之中。可这群落山方圆几里,上哪去找什么监牢。”
方惜时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伸手抓过一个正在负隅顽抗的马贼,沉声道:
“监牢在哪?”
“不……不知道,知道也不……”
那人话没说完,却惊觉自己手腕竟被对方一把捏断,其中的骨骼已断成碎片,在外力的作用之下,外侧的皮肉被拗成畸形的模样,甚是残忍。
“再不说,我就把你混身的骨头都碾成粉末。”
“说,我说,监牢在正堂的西北方向。”
方惜时看着对方的眼睛,瞧了老半天,这才松开手掌,轻语道:
“今天我杀的太多,不想再造孽了,你走吧,别再回来!”
方惜时纵身一跃,已出数十丈处。随之前来堵截的敌人,还没碰到他的身体,便已被震飞开来,一个个口吐鲜血,想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孙长空啊孙长空,你何必要如此固执?我只是想让柔儿以后过得好一些,我这个当父亲的真的做错了吗?”
方柔不甘洛后,心念一出,“飘”字身法运于脚下,虽不及方惜时那般飞火流星,但也足以令在场众人望尘莫及。
如今,战局呈现一边倒的样子。这并不是因为五相马贼实力不继,而是因为他们的首领在这关键的时候纷纷不见了。
他们并不只是不见,而是永远不见了。五位首领,竟有四位葬身地底溶洞之中。可仅存的二当家去了哪呢?
孙长空倚在石壁边上,一动不动,嘴中偶尔有些许血沫流出,但颜色并不新鲜。
洛庄虽死,但他似乎也活不了了。不过,他也并不遗憾,至少柳如音还活着。只要有生命,就会有希望。
这时,孙长空听到了希望的声音。
一阵缓慢、整齐的脚步声。
孙长空抬头望去,谁知,希望竟成了绝望。
来人不是援军,而是五相马贼之中仅存的二当家,孟阔。
孟阔的智谋在五人当中当属第一,若不是因为洛庄开宗的功绩摆在那里,恐怕今日的大当家还指不定是谁呢。
他年轻,充满朝气活力。
同时他又成熟,稳健镇定,像一个成大事的人,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事实上,孙与洛二人交战的过程他竟从头看到了尾,但从未出手相助自己的大哥。他是确定洛庄真的死了,孙长空真的完了之后,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就好像一个微服私访的君王一样,他的眼中尽是温柔,一种令人无法提起防备的可怕眼神。
“你好像病了。”孟阔莞尔道。
“嗯,不过还死不了。”孙长空同样笑着回道,只是他的笑要勉强了许多。
“他是你杀的?”孟阔指指地上的洛庄,假装不知地问道。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呵,你还有工夫顾及周围的事情啊!活该你遭此劫难。”
“这是不是劫难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像你们这种丧尽天良,人面兽心的败类,迟早要自食恶果。”孙长空只恨自己现在动不了,不知就算拼完最后一比气力,他也要让对方知道知道他“孙爷爷”的厉害。
听完孙长空的一通臭骂,孟阔不怒反笑,甚至还叫好地拍起手来,大笑道:
“好好好,我畜生,我败类。现在,我就要尝尝这恶果的滋味。”
孟阔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地上的洛庄,眼中露出猛兽一般的贪婪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