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百招之后,青年剑客招术即将用尽,却见依然无法战胜对方,心下大骇,平生第一次见到在百招之内还无法战胜的对手,只得将刚才使的招数又重新再使,只是攻势更为凌厉!可对方依然视若无睹,轻松化解。青年剑客开始有些惊慌,额头直冒汗,而颜武等人看着这刚才还高傲年轻人现在被打得几无还手之力,心中却颇觉解气!墨羽看尽他的招数,却暗暗赞叹,即使王庭中的三大剑客,也未必及他!想到此心下又生疑惑,在这小小的羑里城,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墨羽见他已显焦急之色,手下招式也几近拼命,知道这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了,于是看准他的招数脉路,趁他横剑之时朝他猛得一砸,青年剑客竟震得全身一抖,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脚!
此时这青年剑客脸上再无半点冷傲模样,唯剩惊愕,看着墨羽竟怔怔的说不出话。墨羽却依然气定神闲,看着他微微冷笑。这青年剑客看着墨羽,面容开阔,一脸淡定从容的笑容,突然感觉似不是坏人,一时间心中杂念丛生。
双方竟自沉默了一会儿,这时青君走上前几步,看着这青年剑客笑道:“沧浪大哥,看来这世上终究强中更有强中手,今日您可也遇到敌手了!”
她这一说话,伯邑考颜武一齐吃惊的看向她。墨羽事先已料到一二,不过依然有些意外,眼睛含笑的看着她。
这青年剑客正叫沧浪。他也十分意外,刚才一直跟墨羽打斗,竟一直未注意到青君,这时再仔细看她,见她虽是一身青衣,头发束结,像是一个翩翩少年,但肤色白皙,身姿婀娜,分明一个女子的模样,他仔细打量了半天,才突然惊道:“青君,怎么是你?”
伯邑考看到这情景更加意外了,正自众人都错愕时,蕊儿也走上前眼睛灵动看着沧浪道:“沧浪大哥,您号称游遍天下,江湖经验极丰,怎么,我们刚一换身衣服,你就不认得了吗?”
沧浪一听这声音再向她看去,又惊道:“蕊儿,你也在这里?”这时再环望一周,看到面容和善的伯邑考,面前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墨羽,突然像是被闷头一棍被打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闹误会了。
他将剑收起,向伯邑考走去,边走边细观察伯邑考容貌服饰。颜武见他走来,持剑挡在伯邑考面前怒瞪着他!
沧浪到了伯邑考面前,收尽刚才倨傲狂放之状,恭敬的躬身施了一礼,问道:“敢问公子尊姓,来羑里究竟何事?”颜武伯邑考对望一眼,伯邑考刚要说话,颜武抢先道:“这位是西岐伯邑考公子,你又是什么人?”
沧浪一听到“伯邑考”三字,只觉如受雷震,惊得目瞪口呆。他吃惊的看着伯邑考道:“您就是,姬侯长子,西岐伯邑考公子?您不是在西岐吗?您怎么会……”语气间好似极不敢相信。
伯邑考见他这般惊愕的表情,不禁淡淡一笑,道:“我携重礼从西岐而来到朝歌面求天子替父赎罪,又得恩旨来羑里探望父亲,敢问壮士尊姓?”青君也突觉这玩笑似乎开和有点过了,心下微生一丝歉意,笑着走上前道:“好了沧浪大哥,今日是青君错了,这位正是闻名天下的伯邑考公子,这回您可错怪好人了!”
沧浪听到两人的话,心里再不存半点怀疑,又是惊喜又是羞愧,道:“原来真是伯邑考公子,沧浪莽撞孟浪,竟不实得公子,沧浪拜见公子!”说着,已拜倒在地!
伯邑考见他这样,这才微喘出一口气,且听出其言语之间对自己十分恭敬,更是喜欢,道:“壮士快起,不必拘礼!”
沧浪站了起来,看着伯邑考目光闪烁又是激动,又似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道:“真没想到公子能来羑里,公子恕罪,只因自姬伯被囚此地,不知有多少刺客恶徒从此路过来,要加害姬伯,均被沧浪一一料理了,我怕再有人从这里潜入羑里对姬伯不利,是以每日就守在此地阻挡奸人!刚才见公子带这么多人马过来,一时竟错认了公子为恶人,实在是有罪!”
伯邑考一听,才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沧浪大侠,当受伯邑考一拜!”说着,竟真要拜倒,沧浪忙扶起道:“公子不可,岂不折煞沧浪!姬侯是天下贤主,这为姬侯出份力也是沧浪之荣啊!”说着,突然又看向青君,一脸责备之意,埋怨道:“青君,既然知道干嘛不早说,难道故意要看我出丑吗?”颜武也忍不住道:“是啊小姐,我以为又是什么刺客杀手呢?”
此时青君看着一双双责备的眼睛,只有墨羽在一旁含笑不语似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愿认错,背着手昂头笑道:“我是想看看当世两大剑客,谁的本领更高些啊!”
沧浪一听,好像才突然恍过神来,转过头重新看向墨羽,吃惊的又打量着他,激动的问道:“这位兄长剑法出神入化,沧浪甘拜下风,敢问兄长如何称呼!”
墨羽微微一笑,道:“不敢,在下墨羽。”
“墨羽,墨羽剑!”沧浪眼睛瞪得极大,好半天才突然大喜道:“唉呀,我说呢,原来是墨剑客,沧浪久仰大名了!”墨羽淡淡一笑,道:“兄弟过讲了!”
沧浪又转头对伯邑考道:“公子,既如此就随我入城吧,姬伯正在城内!”他惊喜之下竟有些不知所措,众见之又觉好笑,却对之更生好感!
当下,沧浪领着一行人朝夕阳残照下的羑里城走去,沧浪边走边笑说着姬昌在这里的生活和羑里城的情形。伯邑考知道马上就能见到父亲,心情却越来越难以平静。
羑里城虽说也是一个城,其实就是一个山间的大一点的山村,后来迁居到这里的人多了,于是村民们就在周围建起几段城墙,将四周山与山之间的空隙阻挡住,起到防护的作用。城内面积很大,人口相对少一些,只有几百户人家,到处还种着很多树木和庄稼地,颇显得与众不同。群山环绕周围,成为羑里的天然屏障,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十分清幽!对于富贵的人来说,这里意味着贫穷,至少和他们相比;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这里却意味着珍贵的安定,他们心底里对生活的全部奢求,在这里都真实的存在着;对于一些有理想的人,希望能做出非凡事情的人来,这里实在太偏僻,太小,太没有吸引力的地方;但是对那些心情恬淡的文人墨客,或是对生活有某种特别追求的人,这里则是一个如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抑或是天堂,所有世间的阴谋诡诈,残忍罪恶都没有到达过这里。
沧浪说笑着引着众人穿过城门进入城内。晚霞中的羑里,美得像幅画。此刻夕阳正在缓缓坠下,进了羑里城,只见都到处都是穿着厚实的棉衣来回嘻戏玩耍的小孩,和面色红润、凑在一起闲聊的老人。家家户户都升着炊烟做着晚饭,空气中迷漫着蒸熟的米饭的香气!
百姓突然见到这样一大队人马进了城,还都是官兵模样,都十分惊异,隐隐有恐惧之感,可见沧浪走在最前头,还跟他们有说有笑,这才又除了戒心。又是好奇,又是诧异,纷纷出门观看。伯邑考看到这般情景,心里突觉心安踏实不少,他实不愿见到众百姓见到自己畏惧如虎地跑开的情景,这样的情景他自出了西岐城已经见得太多了!
沧浪引着他们,穿过一条狭小的小路,到了一大片田埂前。沧浪指着田边一个土石盖起房子的道:“公子,姬伯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此刻房间内一张麻席之上正盘腿坐着一个老人,他衣衫简陋但十分洁净,年近七旬可头发却是黑多白少,虽然脸上皱纹横生可一双眼睛却极是非凡,深邃明亮,淡然从容,观之像看到了无边的汪洋大海一般,此刻正捋着胡须细读着一份竹简,面目十分安详。而在一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灶台,一个女人忙着操持着升火做饭。她头插一根竹笄,穿着一身别致的皱裙,年龄很轻。虽是农妇打扮,但举止静穆飒爽,在她一旁依墙而立着一把利剑!
沧浪引着众人推门而入,那老人读得极是专注,浑若未觉,而灶台这女人却被惊动,朝门口看去,一见这么多人进来不禁有些吃惊发愣,目含疑惑向沧浪看去。
沧浪满脸笑意,冲着那正读书的老人道:“姬伯,您看谁来了!”
这老人正是西伯侯姬昌。
姬昌一怔,这才被惊醒。他放下书简向沧浪看去,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也有些惊诧。他向众人微一扫视,立时看到目中含泪、正呆看着自己的伯邑考。
姬昌猛抽一口气,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姬昌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了半天好像不认识似的,最后才突然猛叫道:“邑考,怎么是你?”
伯邑考呆看着面前七年不见的父亲,想起昔日姬昌紫袍金带,贵为一国之主万民朝拜,虽年过六旬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处理国政井井有条,可现在却变成了这般模样,仿佛乡间一个老农一般。他这样想着,不禁泪水盈眶,心中激动之情再也抑制不住,扑通跪倒在地,哭着道:“父亲,不孝儿邑考来看您来了!”此时已泣不成声。此时他不再是万人敬仰的西伯侯,他只是自己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