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山坡之上一个身穿白色军服的男人在一群手持利刃的胸甲骑兵的簇拥下,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便是布伊滕的副手卡尔森,泽尔扎特一战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向布鲁日赶来,但由于布伊滕的病情逐渐恶化,他们不得不在沿线城镇多做停留,再加上忠于西班牙的南尼德兰人在莫里斯的大军离开后将桥梁尽数摧毁,他们的行军速度因此大大放缓,原本三天便可走完的行程被大大延长了。
虽然布伊滕已经因枪伤复发而死于途中,但他们还是赶在布鲁日之战结束前赶到了,现在指挥这支军队的重任交到了卡尔森的肩上。
“弟兄们,不要怜悯,不要留一个活口,我会向任何对敌人心慈手软的懦夫开枪,为了尼德兰,上吧,先生们”卡尔森拿起望远镜望了一眼远处硝烟弥漫的战场,不禁庆幸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现在正是莫里斯殿下和西班牙人相持不下的时候,这时候谁能得到一支强大的生力军,谁就将获得胜利,想到这,他心潮澎湃,拔出了佩剑向着身后的士兵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怎么了?布拉诺”此时远处,西军阵地,西多尼亚公爵正骑着马,手持宝剑,在前线亲自督战,却看到本该在侧翼指挥战斗的布拉诺向他急匆匆赶来。
“公爵大人,你看那,那是荷兰人的援军,荷兰人的援军到了”布拉诺右手直指前方,只见一群群披坚执锐的胸甲骑兵冲锋在前,身穿白衣的荷兰步兵紧随其后,他们如猛虎下山般向正与荷军激战正酣的西班牙军猛扑而来。
“安东尼奥这个废物,我真不该把根特的三万人交给他”西多尼亚顿时气急败坏,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安东尼奥,你这个废物,连一支荷兰偏师都阻挡不住,你是干什么吃的。
“公爵大人,现在,我军损失惨重,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请你立刻下令撤退”布拉诺顿时慌了神,急忙要求仍犹豫不决的西多尼亚做出决断,现在荷兰人在兵力上已经不逊色他们了,更何况,手下的士兵虽然十分英勇,但经过了长时间的激战,现在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而荷兰人已经得到了一支强大的生力军,如果再与他们缠斗下去,失败将在所难免,不能再迟疑下去了。
“是啊,布拉诺大人说得有理,现在我军疲惫不堪,已经无力再战了,请将军即刻定夺“虽然布拉诺苦口婆心地劝说西多尼亚,但他还是没有作出决断,自他投身军伍以来,他何曾如此狼狈地撤出战场,那是对军人荣誉的玷污,他绝不会下达那个屈辱的命令。
”不好了,大人,我们的粮仓起火了,我们的粮草已经被焚毁殆尽了”正在众将苦口婆心地劝说西多尼亚时,西军后方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兵正向他们跑来,他来到西多尼亚面前,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什么,这不可能,可恶,传我命令,全军撤退”这下好了,粮草和营地都没了,后路已经被荷兰人切断,他没有坚持下去的资本了,除了撤退,已经别无他法了,西多尼亚眼见局势如此糜烂,只好心有不甘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我会回来的,等着我,布鲁日”在将领的跟随下,西多尼亚策动了战马,向后方飞奔而去,临别时,他仍心有不甘回头望了一眼眼前的战场,如是说道。
“泰利埃,好样的”眼见原本坚如磐石的西班牙军居然开始了撤退,莫里斯疑惑地向前方望去,只见远处西班牙军营地火光冲天,想到这,莫里斯脸上不禁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泰利埃,多亏了,你没有让我失望。
“全军前进”他志得意满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什么方向?殿下”身旁的维尔德问道
“一直向前,把西班牙人送进地狱”莫里斯笑了笑,伸出右手,直指前方。
听到他的命令,原本苦战许久、精疲力竭的荷兰士兵顿时来了精神,眼前这帮该死的西班牙人也有今天呐,此时不赶尽杀绝,更待何时?
他们在军号的激励下,端着刺刀疯狂地向正在撤退中的西班牙士兵猛冲而来,斩杀着一个又一个逃跑不及的西班牙士兵,手持马刀的胸甲骑兵冲入了杂乱不堪的西班牙军中,如风卷残云般砍杀着正在逃跑中的西班牙士兵,眼前的西班牙士兵早已没有了开始时的顽强,现在,他们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狱和身后这些穷追不舍的魔鬼,这些雇佣军出身的士兵早已将纪律抛诸脑后,他们拥挤着向前跑去,撤退渐渐演变成了溃退。
西多尼亚面对此情此景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士气已经没有了,还拿什么打仗,雇佣军的时代就要结束了,全新的时代到来了。
等到西多尼亚逃到城南之时,身边只剩下了几千名老弱残兵,他遥望城头只见白底红十字的西班牙国旗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橙白蓝的三色旗,他心中万念俱灰,想当初,国王陛下将六万大军交到了他的手上,可如今,却只剩下了几千名老弱残兵,陛下,臣无能,无脸面见您了。
此时,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面橙白蓝的三色旗,一队队手持燧发枪的荷兰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禁大惊失色,看来自己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也好,也好,死于疆场也好过死于君前小人之手,想到这,他哈哈大笑起来。
“是时候,放下武器了,西多尼亚公爵阁下,我莫里斯等你多时了”这时,三色旗下,一个身着橙衣的男孩策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们绝不投降,拔刀,弟兄们”西多尼亚严词拒绝了莫里斯的提议,身为西班牙军人,他宁愿光荣地战死沙场也不愿屈辱地苟活于世为世人耻笑。
“那就通通下地狱去吧”不识时务,既然有活路不走,就无需多言了,莫里斯见状,便收起了最后的仁慈,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然而,当他话音未弱之际,突然,一枚枚炮弹在他的侧翼纷纷炸开,让莫里斯大吃一惊,这是哪来的炮弹
他转身向侧翼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飘扬着一面白底红十字的西班牙国旗,十字旗下,一门门青铜炮的炮口正对着他的部队,在青铜炮旁,出现了一队队手持滑膛枪和长矛的西班牙士兵,和西班牙正规军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摆出整齐的大方阵,而是排列成如荷军一样的横队。
在一队枪骑兵的簇拥下,一个长着鹰钩鼻的黑发男孩来到了队伍的前方,他身着胸甲,手持一把意大利长剑,足蹬马靴,骑着一匹诺曼马,他朝着莫里斯侧翼的方向望去,他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但靛蓝的眼睛中浓厚的杀气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总算赶到了,长官,荷兰人苦战良久,不如趁现在他们不备,率军直取莫里斯中军,定能将这帮低地强盗一举击溃”少年身旁的军官纷纷向其建议道。
“不,荷兰军队虽然疲惫不堪,但他们已经击败了西多尼亚公爵的西班牙军队,此时士气正旺,他们行伍整齐,训练有素,似有锐不可当之势”
“如今与之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避其锋芒”少年没有理会军官们的建议,只是一个人拿着望远镜仔细注视着山坡下的战况,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过身去,为身后的军官们细细分析道,在他看来,西班牙人已经溃不成军,自己要想和他们一起联手击败莫里斯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而荷兰士兵则越战越勇,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西班牙军队团团包围起来,看他们的样子,虽衣着俭朴,但战力之强远非西班牙人可比,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全军听我命令,一路重骑兵佯攻荷军侧翼,分散莫里斯的注意力,余下骑兵则由我本人亲自率领,前往营救西多尼亚公爵,步兵部队紧随骑兵,但不可离荷军过进,只可在远处开枪射击,荷兰人枪上的刺刀可不是吃素的”
语罢,他挥动了长剑,策动了战马,率领着手下的士兵向正在中军指挥的莫里斯猛冲而去。
“挡住他们,保护殿下”早已与莫里斯会合的泰利埃手持焰形剑护在莫里斯身前,向身旁的士兵下达着命令.
王室卫队排成了整齐的横队守在了莫里斯的前方,手持燧发枪,随时准备着迎击来犯的西班牙重骑兵。
”西多尼亚公爵,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您是帝国的栋梁,绝不能死于此地。”趁着莫里斯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西班牙重骑兵上时,男孩带着一队轻骑兵出现在了西多尼亚公爵的面前,他用带着浓厚的热那亚口音的西班牙语向深陷重围的西多尼亚公爵说道。
“多谢,”在少年的掩护下,西多尼亚公爵带着近卫骑兵,趁荷军不备,拼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逃脱了荷兰人的包围。
莫里斯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不禁火冒三丈,他调集了所有的黄铜炮,猛烈轰击着男孩的军队,准备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从世上彻底消失。
“是时候了,先生们,撤”眼见密集的炮弹向他飞来,男孩即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片刻间,整整九千人就在莫里斯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将来,我们一定会在战场上再次相见的,小子”莫里斯落寞地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畏惧。
1584年六月十七日,清晨,在目睹了西多尼亚公爵率领的援军溃败后,自知无力抵挡的布鲁日城的城头终于挂起了白旗,就这样,在经过了多日的激战后,布鲁日之战最终以荷兰的彻底胜利而落下了帷幕。
此役虽然莫里斯没能生擒西多尼亚公爵,但西班牙军队在此次战役中损失惨重,不仅丢失了极具战略地位的布鲁日,更是将自身军队的落后和虚弱暴露无遗,而这一切则让那个原本潜藏于幕后的国家渐渐走到了前台,这正是腓力二世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