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没出息。”
听儿子说的就是这事，马老六没好气地望了儿子一眼：“这事老子我早知道了。这又怎么了，难道巴特鲁勇士还翻天了不成？”
刚才听刘氏说李家儿子李强成了巴特鲁勇士的时候，马老六心中也确实是有些害怕。
不过，姜毕竟是老的辣，稍一转念，却立刻心中有了主意。
巴特鲁勇士虽然荣耀，但毕竟只是个称号，即使是有了一定的功名，却也只具有一些特权，比如可以见官不拜，免除劳役赋税。
但是，巴特鲁勇士毕竟只是个荣誉，并没有实权。所以，马老六细细一想，反正滩田是自己开垦的自留地，没有官腐的田契，因此，李家被自己霸占的一亩多滩地，完全没有证据证明。
只要自家以后小心些，不去招惹李家，想必他们也无法奈何得了自家。
甚至马老六都想好了，等明天就去两家的滩地分界处，立个石桩什么的，以免下次发大水，滩地再被淹没，让李家反过来侵占自家的地。
所以，此刻心中有了底，反尔不怎么惊慌了。也因此看到自己儿子如此的不堪，才更会生气。
“爹，你还不知道，李家那个李强可不得了。”
马连根见老爹貌似不当一回事，却是更加的焦急，连忙又道：“李强不但得到了巴特鲁勇士的称号，而且，他还得到了县尊大老爷的赏识。儿子听县衙里的衙役说，他被县尊大老爷招入书房里议事。”
“真的？”
马老六坐不住了，刚躺到躺椅上的身子，象装了弹簧一样，又腾地跳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
马连根抹抹满脸的汗水，继续道：“不仅如此，听说，他还把郑少爷给弄得狼狈不堪，最后不得不服软。”
“那个郑少爷？什么不得不服软？”
马老六被儿子说得满头雾水。
“啊呀，那里还有第二个郑少爷，当然是我们昆山县首富郑耀祖家的少爷郑泰。”
马连根无奈，只好给自己的老爹解释：“听说郑少爷与李强在昆山县城外发生了冲突，最后郑少爷把状都告到了县尊大老爷那里，可最后却是郑少爷吃了憋。”
马连根把他所听到的一些消息，原原本本地跟自己的老爹说了出来，最后道：“还有啊，我回来的时候，还在街上听了另一个消息，鸿图斋的季公子季长庚，因为在鸿图斋门口拦了李强一下，被胡班头打了一巴掌，最后还当街跪地向李强赔礼。”
马连根喋喋地说着，而坐在竹制躺椅上的马老六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握着紫砂壶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
马连根所说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让马老头心头震憾了。
天啊！昆山首富郑家少爷，竟然在李强手里吃了憋，鸿图斋鸿员外的公子鸿长庚当街跪地向李强赔礼道歉，这两件事情，每一件都是震憾人心的。
若真是这样，那么，他们马家这回是真的要糟糕了。
不是吗？比起鸿图斋的季员外，他们马家还差着十条街。至于说昆山首富郑家，他们马家那可是连屁都不是。
连这样两家人家的少爷公子哥，都在李家儿子李强手里没戏，那么，如果李家要对付他们马家，他们马家还能活吗？
一念及此，马老六额上的汗水也流了下来，捧着紫砂壶的手颤抖得更加的厉害，甚至连茶壶里的水泼出了壶嘴，都丝毫没有察觉。
“
还有啊！“
马连根继续道：“这次李家举办庆祝宴会，县衙的胡班头和一些衙役，都过来祝贺了，现在胡班头就在李家。”
说到这里，马连根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爹，我就是听到这些消息，这才急急赶来的，爹，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啊，要是李强想报复我们家，估计胡班头一句话，我那帮办的活肯定是没得干了。爹，你想想办法啊！……”
马连根是真的急了，也是真的害怕了。他今天本是在巡逻，却听到了这些消息，一听之下，却是吓得他差点魂儿都没有了。
貌似当年他们马家侵占李家的滩地，他马连根可是出了大力地。
马连根求恳着老爹，但说了几句，他后面的话却是陡地变成了一阵惊呼：“啊，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不仅是他，旁边的刘氏也是脸色骤变，惊叫道：“公公，公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呀，传根，快来呀，公公他不好了。”
不错，此时此刻，马老六确实是出了状况。他原本已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现在却是脸色死灰，整个人瑟瑟发抖，手中的紫砂壶怦地一声掉落到了地上，刹那碎成了碎片。而他也软软地瘫倒在了躺椅上。
听了马连根的话，马老六终于最也无法承受，一口气憋住，要憋过气去了。
马家顿时乱成了一团，马老六的大儿子马传根以及马老太太和一众家人都跑了出来，看到马老六的情形，却是吓得一个个脸色大变。
众人一拥而上，揉胸的揉胸，掐人中的掐人中，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好半天，马老六吐出了一口浓痰，总算缓过了气来。
“啊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马家真的大祸临头了吗？……”
马老六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四周所有的马家人，却是一个个脸色黯然，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不，马家不能毁在我手里，就算我老头子不要了这张脸，也得保住我们马家。”
过了半晌，马老六似是猛地做出了决定，他陡地再次站了起来，向着马连根道：“小子，你跟我去，我们马上去李家，跟李明祥说清楚，把我们占他家的一亩多滩地还给他们。希望他能原谅我们。”
“是，爹！”
马连根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答应。
“啊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马老六却是朝着老婆子吼道：“快把我那两坛子十年陈的绍兴花雕酒给我拿来，还有，包十两银子的贺礼，我们马上去李家。”
“哦，好的，好的！”
马老太答应着，脸上却是闪过一抹难以喻意的黯然。
她自然清楚，那两坛十年陈的绍兴花雕，那可是老头儿的命根子，当年儿子办喜事，都舍不得拿出来喝，说是要等他到六十大寿才开封。
然而，现在为了去给李家送礼赔罪，却是把这两坛子酒也拿出来了。这足见老头子的迫切和决心。
天已渐渐的暗了下来，李家的流水席也开始上菜，李家门口一溜三十桌摆开，灯火通明，那个场面确实是热闹无比。
李明祥现在笑得象是弥佗佛，心里更是乐滋滋的仿佛灌了蜜。
今天的场面，是李家自搬到玉山后，从所未曾有过的。
要知道，因为李家是从绍兴府搬来的外来户，虽然在这玉山也已住了好几年。但是，却也一直无法真正地与玉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溶为一体。
平时在村里，李明祥自然也是格外的低调，见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若是有点事，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不愿惹是生非。
纵是如此，村里人也没多少与李家来往。因此，李家与村里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今天，几乎整个玉山村的人，却因为李家而欢聚一堂，原先那些爱理不理的村民，现在见到李明祥，都是一个个笑逐颜开，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口中更是恭喜不断，望向李明祥的眼神里，满是羡慕和敬畏。
这样被人重视的感觉，是李明祥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而眼角也总是热辣辣的湿润。这是高兴的眼泪。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儿子李强给自己带来的，正如所有人所说的那样，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啊！
正心中暗自寻思着，这个时候，突然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影，李明祥还以为是迟来的客人，正想迎上去。
但是脚步刚动，李明祥却是身形一僵，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因为，进来的两人，正是马老六和他的小儿子马连根。
“这两人怎么来了？”李明祥心中一惊：“难道是来找麻烦的？”
李明祥自然不会忘了，马家与自家那可是结了怨的，两家人家照说是老死不会往来。现在突然出现，确实是怪不得他心中生疑。
“啊呀，李老弟，老哥我这是给你贺喜来了！”
李明祥还在猜测马家父子的来意，门口的马老六却已是哈哈一笑，老远的就抱拳拱手：“恭喜恭喜，恭喜李老弟，老哥我来迟了。”
说着，向身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小侄见过李伯父。”
马连根已是躬身行礼，一拜到地。
“呃！”
看到这马家父子这副模样，李明祥却是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家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这马老六可是个厉害角色，在村里，人人在背后称他马王爷，那可是个长着三只眼的势利之人。
而马家小儿子更不是东西，自从当了县衙的帮办，眼睛都长在头顶，一般村里的人，他都不理会。而每次见到李明祥，那更是横眉竖眼的。
可现在，他咋象是乖孙子一样，对自己这么尊敬了呢？
正满腹的狐疑，这个时候，突然门口唱礼的范中举却啊地一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