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剑倾天下之名剑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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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线缠情相思引

月白风清,湖水如镜,此中风貌难画亦难书!

云鉴已乘舟离去,他已遣散镜湖山庄中人,只余老仆幼婢,只身向西域。

夜色清幽,画舫之上白衣女子素手调琴,声如金石铿锵,作杀伐音。风吟雪负手而立,抬头看星空灿烂,忽然有种深深的寂寞,万古长夜,若不见月,当如何?

他衣袖一振,如潜龙腾空,凌空掠过数十丈距离,飘然落于画舫之上。舫上少女琴弦“怦”的一声崩断,她推案而起,嘴角含笑,理云鬓,敛娥眉,整素衣,裣衽一礼:“小女子琴希音,见过风公子!”

风吟雪负手而立,神色漠然,清冷俊逸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如同看尽千古兴废、万物生灭的神衹,超然众生之上,他缓缓开口道:“你便是妙音天女?”

抚琴少女琴希音浅笑如故,人淡如菊,“天女之称不敢当,希音确是妙音天这一代传承者,”而后她又续道:“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接天宫与三十三天有着怎样的联系?三十三天为何违约踏入尘世?”这世间能令风吟雪稍稍留意的存在并不多,而接天宫与三十三天无疑都是其中之一,所以他便单刀直入,开口问道。

琴希音轻轻理了理被微凉夜风拂乱的青丝秀发,动作娴静雅致,有一种难言的美态,面上却是一片肃然:“在敝宗传承的古老典籍中记载,接天之宫是三十三天圣主所居之处,是人世间最接近青天的地方!当然,如今盘踞域外的接天宫并非如此,乃是由三十三天的几支分脉演化而来,而诸宗入世,也正因其之故。当代接天宫主雄才伟略,睥睨万古,一心要使分裂的三十三天诸宗重归于一,以达致他雄霸天下的伟业,自号圣主,即昭示了他的野心。据敝宗探知,忘忧天主不乐道人已对其臣服,自在天反抗之下只有天主一人逃出,门人全灭。而忘情天一向隐逸不出,天外天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接下来的目标必是本宗,为求避祸,本门亦只有踏足红尘。”

风吟雪听得眉头轻皱,接天宫的由来不出他所料,然而其势力似乎比他所料想的更为强大神秘,以妙音天超然武林各派的强大亦只能避其锋芒。沉默了许久,他道:“三十三天入世本与我无干,但你们复出,必然会令魔门亦不甘沉寂。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扰乱江湖,肆意妄为,否则……我对贵宗的‘七弦无形刀’与‘七音断肠剑’亦是闻名已久!”

琴希音闻言神色一凛,暗自心惊,三十三天虽高高在上,傲视俗世红尘,然而世间亦有人杰出,可使三十三天俯首低眉。如昔年手创武林圣地忘尘阁的大侠宁出尘,如百年前一剑荡平离恨天的卓云风,又如眼前剑倾天下的风吟雪。她正色道:“公子但请放心,敝宗入世,只为避祸,绝无意于争雄江湖,倒是魔门一向邪诡阴沉,不可不防!”

“魔门?”风吟雪微微挑眉,“若不妄动便罢了,不然,我亦不介意效仿先贤,轩辕台上斩群魔!”

昔年诸魔乱世,大侠宁出尘以一柄清平剑荡尽群魔,轩辕台一战,更已成为千古武林神话,风吟雪言及此,大有与前贤比肩之意。

琴希音低眉不语,婉约动人,唇边勾勒出一抹浅浅笑意,抱起瑶琴,重续断弦。

这时月落黄昏,暗夜里人影多已散去,凌君侯跃下枝头,不解问道:“爷爷,镜湖月怎生未至?难道这一战就此作罢不成?”

凌暮寒面上亦有惊诧异色,略微思索,方道:“适才云鉴赴此时面上颇有焦虑之色,以云孤月那丫头的清傲绝世,又怎会轻易失约于人?看来当是镜湖山庄有何异变发生,以至她不能赴约。”

“凌兄不负‘智者’之名,虽不知情,却亦猜到十之**,佩服,佩服!二十年来不见,兄之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言辞声中,从林中转出一僧、一道、一尼、一俗四人,言语之人正是其中道人,其人羽衣星冠,剑眉斜飞,手执尘拂,腰悬七星剑,豪情仙气并具,可谓出世为道,入世为侠。

凌暮寒见这道人却是大喜几乎不能自持,长笑一声:“平道兄,自昔年雁门一别,弟无时不在挂念,向日愁困沧海不得出,却不料今夕得见,何其快哉!”

这道人正是武林内家之宗武当派掌教真人平道人,他少年时嫉恶如仇,尝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而常言有所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于是便易道号为“平”字,意为要平天下不平之事。二十年前蛮夷寇边,其时尚未接任武当掌门的平道人与凌暮寒一刀一剑镇守边关,杀敌无数,各自身负大小伤三十余处,险些身死。尔后危局得解,二人方拂衣而去。也正因此一役,凌暮寒与平道人结下了生死交情。

平道人整肃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欣然道:“故友相逢,犹似梦中,贫道亦是唏嘘不已!忆及昔与兄把酒言欢,并肩对敌,更仿似昨日!”

凌暮寒一扫往日颓意,打量了下另外三人,朗声道:“道兄也不与愚弟引介下这几位高人吗?”

平道人洒然道:“正要与兄介绍一番。”指了指那僧人,道:“这位大师便是少林方丈心梦大师,”笑了笑,又指缁衣女尼道:“这位师太便是峨眉掌门昙花大师。至于这位叶贤侄,江湖人称‘千树梅花一剑寒’,如今执掌华山一脉,是当今武林少有后起俊杰。”

一袭紫袍,气度高华的叶陌尘苦笑一声道:“平师叔您老人家可是过誉了,弟子后起则可,俊杰却就未必了!”言间躬身向着凌暮寒一礼,却是执后辈之仪,以他一派掌门身份,可以说天下几无几人可当了。

心梦方丈,昙花大师也一一向凌暮寒见礼。这三人均为武林一派之宗,凌暮寒哪敢怠慢,一一还礼,而后方足问道:“道兄适才言我所料无误,何意也,镜湖山庄却有何变故?”

少林心梦大师雪羽般的双眉微颤,仿若少年的清秀脸庞露出一丝苦涩笑意,道:“吾等亦是方才得闻,西域接天宫门下高手以镜湖山庄诸人性命为胁,将镜湖月强邀了去,彼等破戒入我中原,只怕所谋非善。”

“接天宫?”凌暮寒大吃一惊,“三十三天莫不又要入世?”

平道人如剑般的双眉微蹙,先是苦笑一声:“谁知道呢?方才那弹琴的女娃似乎便是妙音天门下,如此看来,三十三天入世已成定局,吾辈还需早作防范。”而后凌厉如剑般的目光一闪,“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演昔日离恨天之乱!”

百年前三十三天入世,离恨天横行杀戮,各大宗派多遭劫难,若非出了个卓云风,确是无人能制。在场诸人都为武林一脉之尊,自不愿再演昔日之乱象。

昙花大师忧虑道:“三十三天神秘莫测,各大宗门分处天南地北,便是欲防亦无从防起呀?”这闻名遐迩的峨眉掌门面相仿佛三旬左右,眉清目秀,娴静淑雅,予人一种修养极佳之感,身上罩件灰色缁衣,袖袍宽大,身姿不显。

凌暮寒笑了笑道:“大师莫非忘了天下第一阁了吗?”

众人眼睛一亮。

湖上月色如银,画舫随波荡漾,仿佛碾碎了水月天心!

一艘小船凌波而来,仿若离弦之箭,一名白衣老人把酒临风,意态闲暇。

画舫之上,静坐品茗的风吟雪忽道一声:“来了!”

小船上白衣老人将杯中残酒倾入湖中,袍袖一振,身如云中一鹤翱翔九天,一声长笑响彻夜空,“久闻天山雪之名,为当世第一奇才,老朽闭关二十年,方创出一路‘相思引’,敢请与君一战!”

风吟雪逸逸然踏步虚空,如履平地,长发飞舞,剑气凌霄,他朗声一笑:“前辈既有此雅兴,晚辈敢不奉陪?”

白衣老人正是武林奇人月下老人,他大袖飘飘,身处月下,御风而行,如天仙临尘。两者相距尚有三丈时,他袖袍轻拂,指上红线化作一线红光直袭风吟雪,临近其身,三丈红线如丝缠绕,勾勒出一道道圈圈,套向风吟雪四肢。

风吟雪忽身姿不动,凝滞空中,要知轻功绝顶虽可御气凌空,但终需借助风力,这般凝滞不动,实已非人力可及了!只听一声锵鸣,剑光流转,化作一道冷月光影护住周身上下,风吟雪踏步虚空,剑身顺势挥洒,如风生水起,飘逸无方,精妙绝伦。

月下老人指间红线又名缠情丝,乃以万载冰蚕之丝制成,水火不侵,可刚可柔,刚时可断金削玉,柔时却如情丝缠绕,长达三丈,可谓天下第一奇门兵器!风吟纵具无上之能,面对这远攻之兵器,亦先是回剑自守。

岸上一众武林宗师凝神观战,凌暮寒略显惊容:“月下老人垂名江湖四十余载,果是名不虚传!世间可令风吟雪回剑自守者怕唯他一人耳!”

平道人道:“缠情丝可近可远,天下兵刃无可及者,确是不易应付。但风吟雪何等样人,只此不足以胜他。方才那式‘皓月清辉’似是云孤月的水月天心剑法中一招,并非他本身剑法,他尚未使出真正的本领呢!”

心梦大师沉声道:“且看下去吧!”

湖面上,风吟雪剑气千幻,星月黯然。月下老人缠情丝招式虽诡谲多变,却终难奈何天下无敌的剑神,倏而,他面上神光突现,缠情丝笔直如箭,化柔为刚,直刺风吟雪眉心。口中朗朗一笑:“风少兄,且接吾这一式‘相思引’!”

风吟雪神色一动,剑若飞仙,斩破虚空,缠情丝微微一滞,忽刚柔转化,如情丝缠绕,至死方休。湖水清波被风吟雪一剑斩破,溅起无数水珠儿,风吟雪傲然一笑,挥袖牵引,那水珠儿被剑气激发,仿似化作无数柄飞剑袭向月下老人。月下老人身形一动,横越过三丈距离,避开水珠之剑,同时指间另一道三尺三寸三分长缠情丝如剑般分刺风吟雪周身要穴。

风吟雪身形岿然不动,剑化流光,正是问剑七诀第二式流光,这一剑之速已超越人类之极限,后发而先至,月下老人不得不退,其攻势消于无形。招式受阻,他忽然一声怒叱,一短一长两缠情丝仿佛化作了丝丝光影红芒,笼罩十丈虚空之内。

风吟雪神情平静,平平刺出一剑,这一剑平平淡淡,毫无异状,月下老人正自心喜,却见这一剑剑势还未尽时却又是同样的一剑,中无间隙,不由悚然。需知世间招式不论如何何玄奥出奇总有势尽之时,变招的那一刹那便会露出破绽,有法可破。而这一招逝水看似一剑,却是生生不息,一剑之后又一剑,仿佛无始无终,无穷无极!月下老人何曾见过这样技近乎道的武学,不过只一息之间,已演化出千百剑来,无声无息,他跄然退后,红线断裂,招式散乱,宽大袍袖在如雪剑芒下化作虚无。

无尽剑光一敛,化作一柄寒如霜雪,明若秋水的三尺长剑。

天下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