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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远山虹影

第九十二章:远山虹影

提起朝天门码头船帮的吴三爷,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在沿江的船民中有极高的威望。

吴三爷名叫吴忠科,1893年生,幼年时家道殷实,聪慧好学,十三岁就中了秀才,是名闻乡里的神童,立志要走科举之路光宗耀祖。怎奈天不遂人愿,清朝灭亡民国兴起,好像冥冥之中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他“无科可中”的结局。后来家道中落,川中闹瘟疫时,家中就死的剩下吴忠科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在船帮的刘三爷收留了他,做船帮的账房先生负责书信文书来往等事宜。后来刘三爷将独生女刘华年许配给了他,招为上门女婿,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隔年,刘华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大胖小子,可惜的是孩子保住了,大人却走了。

两个双胞胎,老大取名为吴一弦,老二取名刘一柱,分别继承老吴家和老刘家的香火。

这名字取得极为讲究,唐代大诗人李商隐脍炙人口的名篇【锦瑟】曰——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待两个孩子长到七八岁时,吴忠科便把他俩托付给他的外公外婆,自己下湖广,跑上海,多年经商历练。期间1931年在上海经朋友介绍结识了克公,成为挚友,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回川后,吴忠科协助刘三爷打理帮务,由于他办事公道,仗义疏财,很快就崭露头角名声鹊起,三年后接替了刘三爷在船帮的职位直到现在。

民国的时候,四川一带的哥老会(他们自称袍哥),那可是声名显赫,响当当的。

要加入袍哥这个团体还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要身家清白,往上查三代都没有什么丑事,不偷不抢……除了身家清白,如果祖上三代干过下贱职业也是不能加入泡哥的。比如剃头的,搓背的,修脚的,唱戏的,这些所谓的低贱职业都是不能加入袍哥的。还有官府的公务人员也是不能加入袍哥的,这个后来就没怎么要求了,特别是民国的时候很多政府人员,军队里的人也加入袍哥。

而且早期的袍哥想给钱加入都是不可能的,买官容易,买袍哥却难。后来这一条也变了,袍哥非常欢迎有钱人加入,增加社团收入嘛。

说了这么多加入袍哥的条件,你就可以知道在当时袍哥这个团体是非常严格的一个组织。他们的组织构架可能并不比官府的组织构架简单。

袍哥的每一个堂口将兄弟分为十排,也就是十个等级吧。

一排就是堂口的舵把子,称为大爷。一般一个堂口有两个舵把子,一个是负责管堂口具体事宜的执事舵把子,还有一个挂头衔的甩手掌柜,不管事儿的舵把子,有点名誉会长的意思。

二排称为圣贤二爷,这个位子一般都是空着的。因为黑社会都是非常尊敬关二爷的,关二爷排行第二,所以没有人敢侵犯关二爷的神威,必须要避讳。

三排为当家三爷,一个堂口往往有很多三爷。每个三爷分管不同的事宜,比如有的管执法的,有的管对外关系的,有的管人事的,有的管经济的,还有的管后勤的……有点像部长的意思。

五排是管事,一个堂口五排的管事也很多,但分工也比较细碎,每个堂口也不太一样。笼统来讲,五排的管事有点像打手小队长的意思。

如果你注意到了四排没有讲就直接跳到五排了,这是因为四排和七排,都是不设的。相传郑成功创立了一个组织“明远堂”,堂中有一个叫钱四和有一个叫胡七的人后来都成为了叛徒。袍哥是最见不得出卖兄弟的叛徒的,那是要受三刀六眼的!所以在袍哥的堂口中是不设四排和七排的。

还有六排,八排,九排,十排都通称为小老幺,这些人其实基本上就是一个堂口中的普通成员了,并没有很明确的等级制度。

加入袍哥的人规矩很多。通常有四不准,首先第一项不准就是出卖自己兄弟。二不准就是不能分钱财不公平。三不准是不能跟袍哥兄弟的妻女搞关系。四不准是喝了酒发酒疯。

…………

这天早上,长江边上的吴家村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是来寻亲的,他的表姐龚虹影光绪年间嫁给了重庆府一个跑大西北的吴姓商人,多年失去音讯。

那时候嫁到夫家的女子都没人叫她的本名,冠以夫姓称呼为张嫂张婶之类,亡故以后便在家谱上记载为张王氏,李赵氏,一般不写大名。

年轻人买了礼品让村里人带他到白发苍苍的老族长家拜访,老族长问他表姐夫叫啥名字,年轻人说好像叫‘吴格建’,比他表姐大两岁,今年大概六十五六岁。

老族长沉思了半响对带他来的人说道:“你去码头把三爷叫来。”

三爷就是吴忠科,中等身材,精明强干,特别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格外的引人瞩目。吴三爷相当于船帮里的常务三爷,执掌对外和财务两个部门。两个船帮的大爷面对这乱世复杂的局面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早就有了隐退归山的意思,只是吴三爷还没有最终答应,在走‘礼让三贤’的过程,但大多数的帮务正在逐步接管,三爷成为大爷也就是眼眉前的事情。

听了老族长的介绍,吴三爷望着小爷甘光复一言不发。

小爷看到正主来了,便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金丝绒包裹,里面是一把精致小巧银锁,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远山’。小爷说道:“我表姐兄妹二人,表哥龚远山,表姐龚虹影。如果你是我表姐的后人,那么你手中应该有另一把刻有‘虹影’的银锁。”

吴三爷说道:“老太爷,请你陪陪这位远方的客人,孙儿去去就来。”

不一会,吴三爷风风火火怀抱着一个檀香木匣子,来到老族长家,放到堂屋的八仙桌上,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请出一把同样玲珑古朴的银锁,上面豁然刻着两个醒目的篆字‘虹影’,两把并排放在桌子上的银锁,是那样的亲密无间,蕴藏着几十年扯不断的亲情……

吴三爷恭恭敬敬把小爷甘光复请到上座与老太爷并座,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落尘埃,“帮帮帮”叩了三个响头,口中泣不成声的说道:“舅舅,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九泉之下的母亲也该瞑目了……”

亲情永在,别说是千里万里,哪怕是阴阳相隔,老天爷也会指引亲人以另外一种奇特的方式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