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是四房的人,这是官家都登记在黄册上的,此事无可更改,这一点,没有人比族长更明白,甚至于这户籍都是改了的,至于玉玥,一个小女娃,并不重要,一向都是跟着谨言的,自然也是归四房,再说了,只要这族谱上把名字一涂,谦和这个笨蛋,马上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自己再不帮谦和一把,麻烦的便是自己同谦和了!
“四叔,待小侄问问,这事可不小。”
“哦,族长你在啊?我一直以为你不在屋里!”四叔神情更是淡淡的,并不兜揽自己这个族长侄子,话也说得含沙射影的。
“四叔,您老这话说得,让小侄我没脸见人了,看着小侄爹爹的面上,四叔给小侄一个改过的机会!”
族长知道自己长久的无为而治,算是得罪族叔了,可是,你不告他,我怎么处理,这谦和也是,谁对他好,谁把他当成猪在宰,一点也不明白,猪油蒙了心!
四老祖看着二房里自己二堂哥隐约的牌位,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时光,随手扶着谦彬,坐在了廊下,这便算是同意了,劳鑫马上冲到谦和面前:
“你是什么意思?到底在想什么?真想回你那不把你当人的爹娘身边,只用点个头,我马上朱笔给你改过来,上次,你来问我的事,我不都一一跟你说了吗?还让你四处去访去问,我骗你做什么?你是吃着屎迷了一窍吧?”
一个族长,用如此粗痞的话来骂自己的侄子!而且还在范家祠堂里,当着各位祖宗面前,这秀才老祖宗若在天有灵,可也看着的,可见范劳鑫是有多么的恨谦和这种烂泥巴扶不上墙的性子!
谦和是纠结的,这是一个分水岭,如果自己这次不能回五房去,便就真的是永远回不去了,这辈子,便真的是背着这个过继的名声了!一个大男人,真是……
“爹、娘,你们说的话,都不作数了吗?你们说,但凡有一丝的机会,就一定找族长说,让我不改名换姓,背祖离宗。你们说是四爷爷老卖老,以势压人,你们不得不让我过继出去,只要有机会便让我仍旧回五房来的话,不作数了?”
这话一出,八奶奶八爷爷脸色有点难堪,各房的族人都有点明白这谦和怎么会这样子。这为老人的,也太能瞎掰了!
“谁跟你说过什么了,你这孩子怎么乱攀扯的?这不是让人误会……”八爷爷在老婆子的暗示下,出来推脱!
可你两口子是什么人,大家谁不明白,听到的都一脸的不信!
“谦和,大婶说句话,当着你爷爷的面,你也别不爱听,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这事有点犯糊涂,这祠堂的主殿上,可只供着一个老祖宗,我们都是姓范的,谁把你改了名换了姓了?你这不过是拜继到四房去,这种事情祖宗家法上都写着的。你是不是以为,大家会笑话你,说你过继了?”
谦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一下,玉玥在边上都差点笑了起来,老祖的脸色也缓了几分。
“你这孩子,心思就是重,你要有这心思,你来跟婶子说,你自己去问下,这祠堂里,有谁会看不起你,笑话你?”
谦和三十岁的人了,如同一个孩子,居然真的向四周看去,四周响起了善意地笑声:
“和老大,我们是羡慕你!”范谦金在边上张开了嘴,笑道!
“婶子是可怜你,你要早些过继到你爷爷名下,只怕这许氏还不会这么早就亡故了,你也有人知冷知热的,这两孩子也不用遭这么多罪。”
大奶奶直言不讳!
此话一出,八奶奶的脸色铁青,而其他人却纷纷点头,玉玥的脸上意味不明。
“他大婶,你什么意思?”八奶奶可不能这时不出声,默认下来了。
“我这话你听不懂,呆会儿我们去许氏坟前我说给你听,哟,你今儿这一身绸子衣服,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这可是男人做衣服更显得好看寿字绸!你多少银子一匹买来的?”
大奶奶呛声回去,字字带钩。切,果然谁也不比谁省油,块块老姜都辣嘴!玉玥在心里点了个赞!
八奶奶身上,穿着的是玉玥去年准备给老祖的衣料,她让谦和拿给她的,八奶奶一听此言,脸上一红,便住了嘴。
“爹、娘……”
谦和脸色很难看,还在想要一个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早就明摆在大家的面前!跟莤草一样笨,不到黄河心不死,玉玥腹诽,对八奶奶同八爷爷的无良,玉玥是很有把握的,但愿今天,自己这个笨爹,能真的进四房来祭祖,身心俱进!
“你早就过继出去的了,这时候叫我们爹娘,我们可受不起!你别让我们招人忌恨!”
八奶奶把气出在谦和身上,这死人,你拿绸子给我,还给这娼妇看见做什么?这不是成心想陷我于不义!
谦和便拿眼去看自己的爹爹,八爷爷也开了口:
“谦和,这祖宗家法摆在这里,你是四房的人,我们也不能强求四房让你回来,这样做不道德,再说了,你过继的事情,这全族人都知道,你想要回来,是让八叔八婶我们作难!”
此言一出,范谦和脸上是一片死灰,玉玥的小心脏收缩了一下,内心的范小倩发誓,这是原身的血脉反应,跟自己无关!
族人们都跌眼珠,果然无耻没有下限!
静默了一柱香之久,范谦和抬起了头来:
“八叔、八婶,请受小侄一拜!”
谦和当庭跪在他们面前,磕下头去,砰砰做响,九下头磕下来,谦和的脑门上,通红的一片!
再看向四房方向:“四爷爷,如果你还充许谦和认祖归宗,做你的孙子,请受孙儿一拜!”
四叔祖坐直身子,一动不动,只把头点了点!谦和见状,便砰砰砰又是九下!听得玉玥简直怀疑他这头脑本就不清楚,这再撞坏了……谦和额头上的血流得更快,他却擦也不擦,高声道:
“各位长辈,兄弟,各位范氏族人作证,我范谦和由此时此刻起,便是爷爷范勤奋的嫡亲孙子,父亲范劳强,母亲蒋氏!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如违此誓,天地不容!人神共弃!”
此言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范谦和眼里的绝决以及悲哀,却让玉玥对他之前的不满都消除了不少!也让范氏祠堂里的诸位心肝俱震!许多年后,仍旧回响在耳边!
范劳山觉得心里一凉,没料到这大儿子如此气性,看到儿子站起身来,高大的身板,唉,亏了!汪氏也觉得亏了,不过好在自己也捞回不少来,值了!还有贞娘在四房,不愁拿不到东西。
谦彬走过来,递上一块帕子,谦和接过来,把额头上的血抺了,两兄弟相视一眼,一笑泯恩仇,别说也不过是些小龌龊!谦彬把羊头递到他手上,两兄弟走到爷爷面前站好,高大威猛的两条大汉,就此撑起了四房的一片繁荣!
玉玥见老祖四平八稳地站起身来,领头走向四房的祖殿。爹爹同叔叔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搂紧了谨礼紧随在后面。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背后的族人现在都感觉放心了,可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特别是五房的八叔八婶,并不知道是他们悲凉日子的开始!
范氏祠堂里,香烟缭绕!
跟着冬至后,便是过年了!亁安十七年快到了……
三个月前,曾掌柜的,把清凉镇上的《一品鲜》关了,这米贵,卖的饭自然就贵,镇上的人没有几个吃馆子的了,便缩小规模,只维持县里的《一品鲜》。至于这高品质的鸡蛋这些,需求量便小了下来,再说,在路上运吃食也不安全,灾民太多了,其它县都有抢大户的事情传了过来。大奶奶家同婶婶家的鸡圈,也把鸡渐渐都卖掉了,庄户人家过日子,图个安生,一家留下三五只生蛋吃。待年景好了,再说吧!玉玥觉得这两位长辈真的是活得明白,这时候,屋里喂这么多的鸡什么的,明显是招事的,当断即断显然是很有阅历的明白人,佩服啊!
玉玥空间里还有三百多只鸡鸭,这再开张不愁,想吃点肉也不愁!家里有贞娘及后哥、后姐,玉玥仍然是十分低调,并没有心软,改善起家里的生活来!
谦和有了谦彬的接济,也勉强的吃得饱了,这也算是大事,现在村里能吃饱的便是殷实人家!老祖对这汪氏做媒介绍来的孙媳妇,并不待见,也只让谦和来,从他的粮仓里拿了粮食回去,免了断顿之虑!却并不许这三人过自己这边来。
粮食总有吃光的一天,照这进度下去,不用等到开春,四房也只能是吃稀饭了!加上范谦和这四口人,这粮食下得飞快,
老天,仍然干,一滴雨都不准备下,清凉河里断了水,灾情越发的严重,村里的各种大树也都灭了生机,老祖也愁得皱起了眉毛!